雨雪霏霏,是雪霏霏,还是雨和雪霏霏?

乱翻书,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都是人教社的教材,不同版本注释居然每年都不一样,

  1. 霏霏:雨雪纷飞的样子

  2. 霏霏:雪花飞舞的样子

  3. 雨雪:下雪,雨,读作yu4.

然后,勾起了翻更多书的毛病。

(人教版六年级下册教材)

(人教版六年级下册教材)

(统编版六年级下册)

霏霏的是雪还是雨,还是雨和雪,问题的关键是“雨”读作三声还是四声。在古汉语中,有一种现象叫“四声别义”,百度一下:


四声别义,汉语利用四声(平、上、去、入)区别一个中文字义,通常用来区别词性。简单来说,如果一个多音字(因字义多于一个而有多个读音,并非同一字义但有不同读音)有多于一个读音,每一个读音代表的字义又不同,而声母相同、韵母相同,但声调不同,这就是四声别义。


雨到底读作三声还是四声,我们不妨回到《诗经·采薇》的文本看看: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xiǎn)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gǔ),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采薇是戍边兵士的诗,第一二三章是说远别家室,历久不归,饥渴劳苦;第四五章写将帅车马服饰之盛,和戍卒不敢定居之劳。对于末章,清代学者方玉润这样写道:“此诗之佳,全在末章,真情实景,感时伤事,别有深情,非可言喻,故曰莫知我哀。”所以,余冠英先生翻译这一章为:“想起我离家时光,杨柳啊轻轻飘荡,如今我走向家乡,大雪花纷纷扬扬。慢腾腾一路走来,饥和渴煎肚熬肠,我的心多么凄惨,谁知道我的忧伤。”

去了战场,本来以为生还无望,今幸而生还,乡关未远,从容回忆往时之风光,去的时候,杨柳方盛,归来之时,雨雪霏霏,转眼之间,时序顿殊,不觉触景而怆然。

《毛诗正义》“此章重序其往返之时,极言其苦。”

可见,上述诸位都认为“柳”和“雪”代表了时序的推移。如果在这个意义上讲,那雨雪霏霏,雨就是读作yu4了。

然后,继续翻书,看雨雪连用的时候,古籍的用法:

  1. 吾尝见江河乾为坑,正冬采榆叶,仲夏雨雪霜,千乘之君,万乘之主,死而不葬。

  2. 日为之食,星如雨,雨螽,沙鹿崩。夏大雨水,冬大雨雪,石于宋五,六退飞。

  3. 且夫信无过于四时,而春或不华,夏或陨霜,秋或雨雪,冬或无冰。岂复以为难哉!

  4. 魏惠王死,葬有日矣。天大雨雪,至于牛目。

  5. 新郑反。昌平君徙于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

  6. 高帝自将兵往击之。会冬大寒雨雪,卒之堕指者十二三

  7. ……

从这些语料看,雨雪放在一起的时候,雨都是动词,应该读作yu4.

那么,汉语大词典这个词条是不是需要修改了呢?

对教学的启发:虽然我们每年都在教同一本教材,但是教材是会修订的,所以,细节处,要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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