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新发:清明感怀
2011年清明节写的文了,感谢美妹翻出来诵读。回看十年前的文字,什么感觉?那就重发一遍。文是老旧的了,主要欣赏美女主播的好声音吧。再次感谢凤菊老师。
清明的风里有淡淡的悲壮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追宗数祖。
肃宁的发展日新月异,新城可入画,更加注重文化氛围,文化艺术中心广场塑有刘春霖像,新街命名状元大道、春霖街,公园有润琴湖,名人展馆有“最后第一人”的全部史料记载。作为刘姓后人,我们并不自诩是诗礼传承的名门之后,比我稍大几岁的哥姐上学填表的时候,成分一栏里填的是“地主”。
从小除了低人一等的心理状态以外,我们却没有地主之家状元之后的丝毫印象。经常在电视中看到南霸天、黄世仁之类的某些故事情节,总联系不上自己家里慈爱老诚低调的祖辈们的成分也是地主,我的父母,爷爷奶奶,对外界所赋予的一切逆来顺受,不争不辩。其次是穷,家徒四壁,我记得那时候我年迈的奶奶冬天用一个破洋漆盆取暖,缺边少沿的破盆子里是做饭烧剩下的草木灰,据说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家里做饭是要借别人锅盖用的;儿孙们上学接受教育的权利都微乎其微,好学有志的父亲以优异的成绩考取青海建筑学院,却不得不辍学务农。到了我们这一辈,老大老二也还是没有学校敢重视,老人们教孩子求知上进的心思也就淡了。那时候听见有人谈说我们和刘春霖的关系,感觉是在讽刺是在鞭挞,是在揭沦落者的伤疤,不能怒,不能辩;“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这一切,源于我们的家族出了一个末代状元;也因此,那时候我排斥一切关于刘春霖的信息,漠然的不听不问,不敬不仇。
时光慢慢地流逝,时代在改变。
成分论已经过去多年。我的父母凭着自己的一身傲骨,谦卑不亢,辛苦挣扎,家境渐好渐优。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也因着政治上已平反多年,零落各地失散多年的近亲有了联络,状元故里的老乡亲们也开始报家门而认亲,极热烈地邀请我们归宗返祖。于是,爷爷在阔别家乡几十年后,华丽丽的应邀回老家上坟祭祖----爷爷奶奶是在那场政治运动中半夜里偷逃出老家的,虽然已过去多年,但乡亲们给个笑脸就感激涕零了。离家几十年,近乡情更怯,满头白发的爷爷望着曾经的家园,终究还是有这么一天,衣锦还乡了!几位同姓本家早迎到村外,争相搀扶着。村边不远处就是祖坟,年三十的下午,人来车往,上坟的人骆驿不绝,爷爷说:“按风俗年三十上坟女子是不能参加的,但我们家的女孩儿是应该比别人强的,一起去吧。”
“百尺为形,千尺为势”,如果你看到过这一片坟茔,你会惊叹于他的壮观。普普通通的一堆堆泥冢,像一位位布衣农人,聚在那里无争无求,粗犷、朴拙,自有一种沉默的威严。没有刻意修缮过,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威武雄浑壮观,特定的环境里,特殊的气场、氛围下,心有瞬间的涤荡、纯净,甚至是升华,空气里那份庄严,那份凝重,一种沧桑悲壮的豪迈自心底升腾,那种感觉与“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的婉约忧愁有所不同,而是庄严、圣洁、肃穆,气度不凡。我们的祖辈,年年代代厮守在这里,淡看风起云涌,笑看蔓草落花。书上说“人应该在年轻的时候多走走名山大川,可以升华并历练自己的品格,可以开阔胸怀,豁达情思”,而我,矗立在自己气势宏伟悲壮的祖先坟茔面前,内心同样波澜起伏又慢慢归于静寂,就是这一片再普通不过的陵园,无论经过怎样的政治变迁,无论我们怎样漫不经心的刻意不去提起,无论我们离散多少年,我们终究是有感情牵扯的。世事悲辛,当初的遗臭万年轮回成了万古流芳!泪水充斥于眼睑,痛而不言笑而不语!
不经意间,人们提念状元的频率高起来。我和我的家人心底也自是抱着一种追崇缅怀的感念,但还是不习惯把有一个状元先人作为一种殊荣。偶尔有朋友问我,有没有家藏的古董字画,据说状元的墨宝已经是价值斐然,我说没有,朋友们大多惋惜或者不相信。其实不用替我们惋惜,没有价值斐然的墨宝传家,我们家照样渡过了风雨浪潮,那个年代,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一位朋友邀请我看他收藏的状元真迹,观之叹服,但我并不因自己没有拥有而遗憾,我们没有拥有先人的遗物,但先人留给我们的已很多,品格、傲骨、节气!
念想里这丝丝缕缕,我很想表达的温婉大义一些,但终未能如愿。逝者长已矣,愿春风再暖一些,暖过那一处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