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春节鞭炮重响的“说三道四”

牛年春节,一些地方鞭炮在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重新响起,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关于鞭炮禁与放的“口水仗”再次开撕。架吵得热闹,但没有一点新意,正反双方还是各说各话的“公理婆理”。不同的是,“挺放派”这回似乎声壮了不少,他们用“应该尊重民俗”的“文化牌”,压住了对方甩出的“造成空气污染”的“王炸”。
文明的吵架要讲道理,能不能成为旁人眼里的赢家,很多时候却跟有没有道理无关,只是时势使然。“挺放派”这一回祭出的法宝,是放鞭炮能满足人们驱除瘟疫的心理,硝烟中的硫磺还可以杀灭新冠病毒。这话还真的说到了“苦瘟疫久矣”的人们的心坎上。这种普遍的公众心理,从另一个角度说就是所谓的“民意”。汹汹民意,就像鲁迅笔下握着一支无形丈八蛇矛,冲八一嫂直嚷嚷的赵七爷:你能抵挡他么?
溯本追源,鞭炮原本就是为了驱邪而生。它最早叫“爆竹”,名副其实,就是山民火烧竹子发出声音借以赶鬼;火药问世后,“用卷纸裹火药,燃之发声”成了中国的旺业,逢年过节、红白喜事燃放的鞭炮,延续了满足人们驱邪接福心理的功能,这大概跟中国人的“泛神”意识有关。南宋的范成大就曾写过一首《爆竹行》:“一声两声百鬼惊,三声四声鬼巢倾,十声连百神道宁,八方上下皆和平,却拾焦头叠床底,犹有余威可驱疠。”
五四以降,科学昌明,属于迷信的鬼神逐渐扫除。前些年各地发力禁炮,谁也没有再拿鬼神说事,“禁放派”列出鞭炮的第一宗罪是空气污染,“挺放派”嗫嚅以应的只是少了年味。孰料一场经年未去的瘟疫,让他们找回了撒手锏。
鬼神大半是心造的幻影,至于硫磺能不能杀灭新冠病毒,我未看到实验报告。但人的心灵需要“推拿”。世上很多事,不做有一千个理由,但做了只有一个:心安。举凡风俗,其“实用性”基本无法证明,之所以延续下来,多半出于历久弥坚的传统心理,也就是所谓的“文化”。文化的形成是一个积累和沉淀的过程,所以常常“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从这一点说,鞭炮驱邪的传统真的很强大。尽管放鞭炮还会污染,还会闹得四邻不安,造成的火灾和伤人问题仍无法根本解决,但因为仍在持续中的这场瘟疫,众人反对立场已经悄悄移位。可见人们对某种事物的态度,事实有时并不重要,“出尔反尔”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这就是人性的特点——如果不是缺点的话。
我对放鞭炮态度很明朗:一,我反对放鞭炮;二,我对有人放鞭炮表示理解。这种态度有点“犬儒主义”,要是有人认为这是自相矛盾,我也没办法,毕竟很多人分不清“群己权界”,不知道反对是个人的权利,而禁止则是多数人同意得以实行的一种规则。
有人把危险当成禁放鞭炮的理由,我对放鞭炮的理解,恰恰是因为它的“不安全性”。人类有冒险的天性,对未知的东西、对可能出现的不同结果,都抱有好奇心,虽然有“好奇害死猫”的俗训,但这种好奇心还是生生不已,与之同理,还有跳伞、潜水、蹦极、攀岩、登山、跑酷、坐过山车……等等等等,它们一来可以满足虚荣,二为能证明能力,或者说用证明能力来满足虚荣,包括偷情也一样——这话有些“三观不正”,敬请从学术层面理解。
我回忆了一下,我的所有与鞭炮有关的经历都与“冒险”有关——小冒险也是冒险。无论是用鞭炮炸牛屎,还是扔到水里炸水花,抑或是专捡祀拜祖宗时未爆炸的哑炮来燃放,那种手如探汤,战战兢兢、又爱又怕,欲近欲离,都不无冒险意味。当然最显示冒险精神的,还是直接用手拿着鞭炮燃放。我有一次逞能,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枚电光炮,一声霹雳,手掌麻木了半天,无知无觉,耳朵旁连续几天像是有人拔弄琴弦,一直有金属声嘶嘶作响。
冒险,换个好听的字眼就叫“勇敢”。所以小时候有句俗话:我有炮仗还用你点引,意思是我的好事毋需你来揩油。这说明冒险这种乐趣不能让别人替代,要是放鞭炮变得一点冒险性也没有,就会变得寡淡如水。从这个角度说,电子鞭炮不是鞭炮的替代品,而是鞭炮的终结者,它们之所以推广不开,恰恰是太过安全的缘故。
我所在的城市是中国著名的烟花爆竹之乡,几年前也像一些地方一样禁炮,而且曾经有不只一个人因为“撞板”而被拘留。今年陆续响起的鞭炮声,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禁炮的失败,就像有人闯红灯不能说是交通管制的失败一样,对于一种传统习俗的改变,出现这样的反复并不奇怪。现在瘟神尚未离去,“挺放派”暂时得分,待瘟疫一过,人们希望呼吸到清新的空气,不愿受到“炮火连天”的惊扰,相信“禁放”又会成为更多人的共识。
勒庞的《乌合之众》里有一句话:没有传统,就没有文明;没有对传统的缓慢淘汰,就没有进步。鞭炮是这样,许多事物同理。
(如果觉得好看,请随手点赞、转发、留言或点“在看”,谢谢!)

其他相关文章: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