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 │ 没吃过白玉枇杷,就还不认识枇杷。
/动图源于网路
我对枇杷的人文深情是在2018年,我住在怡园,阿姨的隔壁。她种了一株高大的枇杷树,会在谷雨后结出金黄的小果子,小小的一颗,味道却清甜怡人。我在4月底去了云南周游,半个月后归来,她还特地留了一处枇杷等我回来吃,我的心里被阿姨的枇杷戳出一爿星空。
若非此事,我对枇杷的爱意是比较淡薄的,我所认知的枇杷大部分来自本省漳州,是椭圆形的大个子。个头大对于我这等好吃的人而言,是一件喜事,但我还是输给了剥皮这个过程。这些个枇杷吃起来不容易,先用指甲从蒂部开始划,这样枇杷的皮才好剥下。和优秀的香蕉比起来,枇杷你还是需要多反省。
2018年的5月正好赶上和咱阿伯枇杷膏合作,也瞬时和枇杷之间有了更紧密的沾粘,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和枇杷膏打交道,但我还是经常让枇杷在冰箱里被放到腐坏。
/2018年5月,阿姨留给我一树金黄。
/2019年12月,阿姨在院子里打弄枇杷树。
挪居苏州后,才认识了传闻中的白玉枇杷。赶上我头回吃是一个平常的下午,LZ带着一小篮子的枇杷过来:这是东山的白玉枇杷,个子越小的越甜。
我顺手拿了一颗,正要用手指甲开始划道儿,LZ立刻阻止我:这里的枇杷不需要划。
我将信将疑,尝试直接剥皮,只一刹那,皮薄肉分,一大片直接撕了下来,当时是有点惊喜的:这小子有觉悟了啊!分明带着香蕉的价值观啊!
剥完皮,整颗玲珑水润,直接丢进嘴里,口腔之中立刻就能把清甜的滋味压取而出,不大不小的核随即吐出,细腻的果肉带着酸甜劲儿在嘴里搅和一阵,略有绵密,丰富的汁液把整个人都往愉悦的感受上推了推。
我震惊了。枇杷也能是这样的滋味?拥有这样竞争力的枇杷,确已是存在的啊!
此时我恍然明白,我之前对枇杷的认识,仅仅是普通朋友吧,不清楚它的真实,它的可贵它的浓情蜜意!
/客官您给看看,这皮儿剥得老顺当了!
五月的滋味,必须有一味是枇杷。我欣喜着准备给远在福州的L姐捎去一筐子尝尝,不料得到的回复是:福建山遥路远,枇杷果子金贵,待到了闽地,怕都坏了心,不值当,不寄。
我又一咯噔,当真是上好的果子,我在山头吃的味道,和山下尝的一口,微妙的差异在心间弥绕,挥之不去,更无法远扬。略微感伤,但更明白了这等娇珍,出了姑苏难以见识,它是仅属于此地老饕们的一期一会。
带着我这新鲜一筐子白玉枇杷,在古旧的老镇上转悠,绕见了一处私宅,是一户不太富裕的人家,但主人家还是把它修缮了好,齐整舒坦,仔细复原。看着抚着这些个旧时家什,沉默的光影让人恍惚穿越,找了好久没有找到主人家,我们索性直接摊开了摆放,借着初夏午后的阳光,拍上几张,心神坦坦。
才吃罢了饭,对门的李嫂便捎来这一筐子金黄,说是自家新采的枇杷,可劲儿水灵,让我趁着鲜赶紧吃上这份滋味。方才读了几页书,连口茶也没来得及吃上,赶了巧,筐里散出母树枝干上的叶香,和着枇杷的那股子微甜,还有哪门子心思读书。
一瓣儿两瓣儿三瓣儿,去了皮的果子看着更透着一股玉器般的温润光泽,这玲珑劲儿,让我念起张家姑娘。刚搬来这儿的那日,和今个儿一样的好天,我也端着一筐子李嫂给送的枇杷,倚窗边儿上吃着,姑娘穿着素净的短褂子,两条乌黑的辫子扎得紧实,她手里也提着一篮儿金灿灿的枇杷,一路笑着往前了去。
她常来陪我读书,我给她说之前在上海听到看到的事儿,她总眨巴着眼问我真假。每回她都扎着爽利的辫子,粉白粉白的脸上一双弯月般的眼,看着她笑,仿佛有一股子清泉跃出。
年后便不怎么见着她了,前些日子我刚吃罢饭,正要给报纸写稿,她突然拎着一篮儿泛着青的枇杷进来,眼里还散着未干的泪,她放下了枇杷转身便走了。我搁下笔墨,循着她的脚步出了门,她已经跑了远,身影让夕阳烧成了一团子金黄。
后来,姑娘再也没有来过我这儿陪我读书了。
即兴写则小故事,虽然笔法未至,多有空乏,且为日常闲情,自是登不得大雅之堂。枇杷这款水果,按照老东山的说法——世界枇杷看中国,中国枇杷看东山。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些晚了,东山的白玉已然接近尾声,但从吃进嘴里的时候开始,我便明白了老东山说的是大实话。枇杷金贵,赏味期短暂,区区两个礼拜就会收尾,烂大街的广告词“错过这一次后悔一辈子”之类,对于眼下而言,虽过不虚,错过这些日子,着实得再等上一年了。
以及,拍摄完这组作品,我才真正认识到,为什么古人会称枇杷为金丸,是一写实手法啊!
作揖。
树繁碧玉叶,柯迭黄金丸。
幸
有
我
来
山
未
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