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中的科举落榜生：胡曾成了咏史诗专业户
科举放榜
唐代是一个诗的时代。唐诗的壮观景象，无疑是大唐文化繁荣最重要的标志。有趣的是，唐代不少杰出的诗人，却与科举无缘。比如诗仙李白，终其一生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而诗圣杜甫，虽然多次参考，却始终是个落榜生。
诗仙诗圣科举之路不畅，一方面可能是科举制度存在局限性，另一方面应与诗人的思维模式有很大关系。诗人大多是跳跃性思维，比较感性。而科举选才则要求思维缜密，讲究理性。所以，诗人可能真的不适合当官。即使像诗佛王维、诗魔白居易那样顺利登科入仕，也很难在官场大有作为。事实上，李白杜甫也曾通过科举之外的其它途径进入过官场，但没干多久便只能打包走人。
不过，诗仙也说了，天生我材必有用。既然不是当官的料，那就专注于写诗，一样能够成就满满。一个人的一生，只要在某一方面有所建树，就足够了。
胡曾塑像
与诗圣杜甫一样，晚唐诗人胡曾也是科举落榜生。虽然名气没有杜甫那么大，但也获得了“咏史诗第一人”的美誉。
胡曾（839-885年），字静轩，号秋田，邵州（今湖南邵阳）人。少时能诗善文，闻名乡里。唐懿宗咸通中，举进士不第，滞留长安。咸通十二年（871年），宰相路岩因与驸马韦保衡交恶，被贬为西川节度使。路岩入川时，召胡曾入幕为掌书记。掌书记主要负责节度使府中的文书工作，相当于节度使的机要秘书。这份工作对于科举落榜生胡曾来说，也算是一份美差了。
然而，才干了一年，胡曾就失业了。原因是路岩再遭韦保衡打压迫害，先是改任荆南节度使，赴江陵途中又贬为新州刺史，到达江陵后再被免官，流放儋州，还被抄家。最后，路岩被唐懿宗下诏赐死。路岩在权争中败得如此之惨，胡曾作为路岩的幕僚，自然无人敢用。
咸通十四年（873年），骄奢淫逸的唐懿宗病死，韦保衡也随即倒台并遭赐死。此前遭韦保衡打压的那些人，只要还活着的，都被重新起用。胡曾也可以重新找工作了。乾符二年（875年），宰相高骈出镇西川。胡曾因有过西川工作经历，便写信向高骈求职。高骈身为武臣，同时也爱好文学，当然很乐意胡曾入幕。胡曾于是复为高骈府中的掌书记。乾符五年（878年），高骈转任荆南节度使，胡曾随之到江陵，担任荆南从事。不久，高骈改任镇海军（今江苏镇江）节度使，移镇淮南，以对付黄巢起义军，胡曾未再随行。有史料称，胡曾后来担任过延唐（今湖南宁远）县令，但缺少其它史料佐证，姑且存疑。
《胡曾咏史诗》
胡曾的职场生涯中，最值得一书的是“一纸牒文退敌军”的故事。胡曾任职西川节度使幕府时，西南蛮夷南诏国王骠信出兵犯境，并派人送来书信一封，牛逼哄哄地宣称要“借锦江饮马”，言下之意是要攻占蜀地。高骈命胡曾起草一篇牒文回复南诏王，让他有点自知之明。胡曾于是作《答南诏牒》，文中晓之以理，威之以兵。南诏王收到牒文后，心服口服，赶紧遣使求和。从而兵不血刃，避免了一场战争。这篇《答南诏牒》，收录在《全唐文》中。不过，也有学者考证，胡曾这篇牒文作于路岩任西川节度使时期。
虽然只是充当幕僚，期间还经历过失业，但总的来说胡曾在职场还算平稳，至少比李白杜甫的职场经历更为顺利。不过，胡曾一生最显著的成就不在职场，而是在诗坛。《全唐诗》中共收录胡曾诗作161首，其中以历史为题材的咏史诗150首，皆为七绝，均以地名为题。胡曾堪称咏史诗专业户。
胡曾咏史诗
胡曾咏史诗的题材十分广泛。有学者统计，胡曾诗中涉及的地点达140多处，如乌江、易水、五丈原、赤壁等；涉及的历史事件有100多件，如长平之战、鸿门宴、亥下之围、淝水之战等；涉及的历史人物有120多人，如刘邦、项羽、张良、诸葛亮、陶渊明等。胡曾的咏史诗大多是针对具体的历史事件或历史人物有感而发，如《南阳》咏诸葛亮结庐躬耕，《东海》咏秦始皇求仙，《东山》咏谢安携妓悠游，《会稽山》咏吴越争霸，《姑苏台》咏吴王夫差荒淫失国。胡曾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评论也颇为公正客观，褒贬得当。由于胡曾的咏史诗故事性强且语言通俗易懂，所以常被历史小说用作诗评，如《东周列国志》引用了23首，《三国演义》引用了6首。不少咏史诗还被当作明清时期的童蒙读本。
《唐才子传》对胡曾的咏史诗评价颇高：“皆题古君臣争战废兴尘迹。经览形胜，关山亭障，江海深阻，一一可赏。人事虽非，风景犹昨，每感辄赋，俱能使人奋飞。至今庸夫孺子，亦知传诵。后有拟效者，不逮矣。至于近体律绝等，哀怨清楚，曲尽幽情，擢居中品不过也。惜其才茂而身未颖脱，痛哉！”除了夸赞胡曾的咏史诗有跨越时空的沧桑感之外，还为胡曾未能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深感痛惜。
当然，也有人批评胡曾的咏史诗过于平直，缺少韵味。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更是把胡曾贬得一文不值，称之为“晚唐末流”。不过，王夫之有点像个老愤青，连杜甫、白居易都不入他的法眼。他讥笑杜甫的诗“愁贫怯死”，讽刺白居易写诗的才能“如决池水，旋踵而涸”。所以，对于王夫之的批评，不能太当真。
胡曾的咏史诗成就无疑是值得肯定的。作为一名科举落榜生，胡曾的人生依然灿烂。（文/谢志东）
胡曾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