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红：风断清衣渡（武侠小说连载之一 • 有美人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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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葬礼，悲恸而隆重。是为硝城大盐商的长子云少举办的。符家的老者，白发人送黑发，哭得歇斯底里，闻者无不生生落泪。

红墙增悲。繁花欲碎。

婼凌行走于其间，只感觉快被那压抑的气氛逼得透不过气来。她是一身男装打扮。也并非符家的亲属或者云少的朋友。她根本不在出席葬礼者之列。她远远看见形色枯槁的老妇人由嬷嬷陪着，在八角亭里哀哭呆坐，她施施然地走上前，作揖道，符太君，在下奉御史台大人之命，前来调查硝城连环凶杀案，有一些问题想向老太君请教。

符太君身边的嬷嬷却发话，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前些天府衙里的人也来过，问一次，我们老太君便伤心一次，你们真是没个完了。

婼凌蹙眉，再欲开口，符太君却摆手，道，罢了罢了，如果云儿真是枉死，能揪出真相还他一个公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年轻人，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是，婼凌恭敬地作揖，便问符太君道，云少死前，府内可有发生不寻常的事情，或者，云少是否有异动？

符太君与嬷嬷皆讶然，彼此对望一眼，心里想的是：衙门里的人查案，也不外乎就是盘问云少死时的情形，或者他生前可有仇家对头，但这身形瘦削的小少年却神情古怪，连说话都出人意料。莫非京中朝廷的人当真是别具一格？她们摇头到，没有。但顿了顿嬷嬷却发话了，太君，少爷有一阵总说自己看见战马在屋顶盘旋，您记得吗？符太君想了想，恍然道，似乎是却有此事，那会儿云儿还挺害怕的，怀疑自己患了失心疯，大夫也看过，药也吃过，连庙里的和尚都请了来，但他依旧幻觉不断，若说怪事，也便就这么一桩了。

婼凌听在心里，不动声色。正议论着，八角亭外的小径翩然地走来一人。青衫白屐，衣袂飘飘。他作揖道，老太君请节哀。然后抬头便看见婼凌，问道，这位是？

嬷嬷介绍，这是京里来的官爷。

婼凌点头以示问候，但对方却盯着她不放，一双星目炯炯有神，带着傲慢的质疑与轻佻的戒备。婼凌顿觉尴尬，便向符太君告辞，匆匆地离开了。可途中却依然觉得闹心，仿佛是那双眼睛如影随形地缠住了她，她面带愠色，想要嗔怪，衣襟却倏地地被风吹起，凌乱地摆动了几下。她顿住脚，警觉地回头，果然见背后端端地有人站着，饶有兴致地看定了她。

你为何跟着我？婼凌是真的恼了。

青衣男子却狡黠地笑开，嘴角扬起，懒洋洋道，我只是好奇，朝廷几时也让女子做官了？婼凌顿时修的满脸通红，心道，竟然被他看出来了。她便强作盛气凌人的姿态，道，你又是何人？男子摸了摸鼻尖，略一低头，道：“我是云少最好的朋友，我叫阮韵川”。

“我叫钟婼凌......”

话音落，少女却似泥鳅一般扎入拥挤的人堆里。这次她有备而走，阮韵川欲追，却已经寻不见她的踪影了。

闲来客栈是婼凌在硝城落脚的地方。她这番单枪匹马，也算是首次离家。夜一深便觉得委屈。她本不想离开梨山，不想离开养育她的恩师。但她是修道之人，学得精湛的技艺，便是为了对付世间的不平事——离奇的，诡异的，无法用常理解释和推断的事情——硝城已经有六七人皆和符家的云少一样，平白无故死于家中，神情恐惧，死状狰狞，现场有凌乱的打斗痕迹，但死者却无伤痕，亦非中毒，仿佛是活生生吓被死，疑如鬼魅作祟。

婼凌灭了灯，和衣就寝。客栈庭院里的梧桐树颤抖着沙沙窃响。青白的月光穿透纱窗。偶有飞蛾扇翅的剪影掠过，婼凌看着看着，觉得疲累，便缓缓地睡了过去。迷糊间猝然感到两鬓的太阳穴胀痛，但却犹如陷在噩梦里，挣扎着迟迟无法醒来。她隐约看到自己身处荒芜的大漠，周围都是戴着面具的骑士，他们挥动着刀剑和长矛追赶她，叫嚣着要将她拨皮拆骨，她没命地奔跑，近乎虚脱。

突然。

有人一把将她拦下。她似无助的幼女掐着对方的手臂，哀求道，救我，救我。然后频频回头，穿盔甲戴面具的人犹是在向她奔涌而来。渐渐地，她听见一个焦急的呼喊声，由模糊转清晰，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她一怔，恍如梦醒。

再看四周，她已经是身在客栈的大门外。硝城空旷的长街，黑暗中蒸腾着白色的雾气。她面前是一张陌生的脸，笑容灿烂地扶着她，道，姑娘，难道你刚才是在梦游？

婼凌顿时愕然。

除了梦游，大概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吧。她想许是自己尚未习惯，半是忐忑半是牵挂的，才有了这样失常的举动。她尴尬地牵了牵折起的衣角，道，我走了。少年立刻拍了拍胸脯，道，我骆清欢最大的嗜好就是助人为乐。这半夜三更的，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她摇头，指了指客栈敞开的大门。我就住这里面。

哦。少年骆清欢穿着皱巴巴的抹布衣裳，满脸吊儿郎当的表情。他似是有点失望，摆手道，那后会有期了。说罢，分明是转身远走的姿势，却倏忽似迅猛的秃鹰向婼凌靠拢，右手轻轻拈住她的下巴，在她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烙去一吻。

婼凌犹受雷击，霎时怔住，等到回神的时候骆清欢已经跑得没了踪影。只留一串朗朗的笑声在幽静的夜空飘荡。

他道，有美人兮，深夜梦游，向我求救兮，我心神荡漾。好诗，好诗。

这蹩脚的卖弄，配合着他嬉皮笑脸的顽劣模样，倒也颇有喜剧的效果。婼凌虽是羞涩气恼，但还是忍俊不禁地笑了。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程双红，又名程子君，笔名：程晓枫、程虫虫、梅映雪、梅虹影、龙飞等，生于八十年代，河南省周口市人。金牛座男子，以通透为理想，以简单为目标，人生信条为“一切看透，更要相信美好”。二十岁正式开始发表作品，青年作家.热爱音乐,武术，电影,旅行，写作十余年。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河南日报》《芳草》《周口日报》《牛城晚报》《短小说》《中学生学习报》《文化周报》《精神文明报》《雪花》《现代家庭报》《扬子晚报》《青年作家》《人民日报》《长沙晚报》《吐鲁番》《青少年文学》《思维与智慧》《青年文摘》《青年博览》《报刊文摘》《37°女人》《小品文选刊》《传记·传奇文学选刊》《佛山文艺》等刊物，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入选年度选本。著有长篇小说《血海浪花》《苍茫》《面包树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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