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的一天,在青岛被服厂做缝纫...
1949年5月的一天,在青岛被服厂做缝纫工的刘寿到外村的姐姐家走亲戚。当时,国民党军抓壮丁的都几乎疯了,只要在路上看到青壮年,不分青红皂白绑了就走。
刘寿那一年22岁,家里有个儿子还不到一周岁,说什么也不想被抓去当兵。这时,他在国民党军当连长的姐夫同姐姐商量,与其让抓走还不如跟姐夫走,到了台湾还有个照应。当时他们都以为很快就会回来,心想与亲人在一起,总是比举目无亲被抓壮丁强。就这样也没有来得及回家说一声,刘寿就跟姐夫走了。
到了台湾,刘寿在部队里只呆了一年多便开小差不干了,到一家被服厂做起了老本行,勉强能维持温饱。后来,他又找了几份工作,都干不了多长时间。
看刘寿生活实在没有着落,姐夫也很着急,最后四处央求朋友借钱,帮他在台北开了一家西服店,经过几年挣扎总算坚持了下来,他的生活才算基本有了保障。
刘寿很想家,可又回不了家,遂渴望在台湾成个家。29岁那年,他跟一个台湾女孩结了婚,很快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进入80年代,刘寿所开的西服店能接触到去国外的人,听他们经常说起大陆寻亲的事儿,他的心也动了。
1982年,刘寿托朋友从美国给大陆的家里捎去了信。那时的信都要写两个信封,外面一个是朋友在国外的地址,里面那个才是在祖国内陆的家的地址。朋友特别尽心尽力,使他很顺利地同家里联系上。
这时他才知道,母亲还健在,姐姐还在,而父亲已经去世了,发妻带着儿子还留在他家没有走。接到信的那一瞬间,刘寿心里对上苍充满了感激,他想:“我几十年的思乡泪没有白流,家还在那里等着我。”
1983年,刘寿申请到美国旅游,在关岛申请了台胞证,买了机票先飞到日本,再从日本飞到北京,然后回到青岛。那一年他56岁,离开家乡已34年。
刘寿可怜的的姐姐带着几个孩子苦苦等了姐夫几十年,直到他回来,姐姐才知道姐夫到台湾第四年便因病去世了。这个消息让年迈的姐姐有些难以承受,不久便中风去世。
最让刘寿伤心的是母亲,老人已经82岁了,身体还硬朗,就是脑子有点糊涂,大部分时间已经不认得自己的儿子。
因为第一次回来探亲是偷偷的,所以时间不能太长,刘寿在家待了十几天便要回去。因为不能让台湾当局知道自己曾经回过大陆,所以,家里的亲人给他买的礼物一样都不能带。要走的那几天,一直不怎么认得他的娘竟塞给他一包水果糖,让他带给台湾的几个孩子。
临走那天晚上夜晚,刘寿与老伴默默相对,最后,他还是将自己在台湾娶妻的事说了。老伴叹息说:“你在那儿成个家不容易,你该好好待他们,尤其是台湾的太太,人家在那种情况下,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老兵已经是不简单了,现在,你们又都进入了晚年,你更不能把那个家给丢下。”
第二天要走了,老伴送刘寿到村口的出租车旁,一直内向的老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说:“孩子他爹,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你回来,原指望你回来就不再离开我们俩,可谁知道你回来还要走。以后,你要是为难就别再回来了,这个家你忘了吧,我和儿子能撑着过下去,你只当我们都不在了吧。”
老伴的话让刘寿心如刀绞,何去何从在他心里搏斗着,几乎让他五内俱焚。
刘寿回到台湾的家里,他的台湾太太和孩子自然非常喜悦,可他却再也轻松不起来。台湾的太太发现了他的情绪异常,也挺不高兴。她说:“本来以为你回家看看了却多年的心愿,回来也就安心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坐立不安的。”
因为无法忍受对家乡的思念,第二年也就是1984年,刘寿又一次通过到美国旅游回到了青岛老家。
要回台湾那天,老娘早早地站在院子里像是在等什么人。刘寿过去扶她进屋,她却问刘寿:“你走了还回来吗?”
刘寿很吃惊,一直以为娘已经糊涂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忙说:“娘,我还回来,只要您老人家好好活着,我一定再回来看您。”
刘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刘寿回到台湾不久,家里就托人给他捎信,说娘病危,想让他回家给娘送终。可那时,台湾还没有开放民众探亲,他不能总是通过非正式渠道往大陆跑,会露出破绽。
1985年,老娘去世,享年84岁。生没有奉养,死也不能送终,这是刘寿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1987年,台湾开放民众探亲后,刘寿几次想要回家,都没有成行。这样一直到1997年,在台湾太太的建议下,刘寿给家乡的老伴办了赴台探亲手续,把老伴接到了台北。三个老人在一起住了半年,家乡的老伴想念在大陆的儿孙,决定回大陆。
老伴回了老家以后,刘寿在在台湾呆不住了,特别是台湾的太太退休以后,他竭力地动员她,想让她跟自己一起回大陆定居。可她说自己在台湾有儿有女,在大陆举目无亲,不想去。
于是,刘寿只能两岸来回跑,每年都回来住半年以上。慢慢地,他也觉得累了……
他回来了,老伴会高兴很长时间,毕竟他们都是70多岁的人了,还有多少好日子呢?可台湾的太太也很可怜,她也是60多岁的人了,她为此哭了不知多少次,埋怨道:“没想到嫁了你,老了竟是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