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拾趣
观兖州 知天下
童年拾趣
姜培军
前些年,带读小学三年级的儿子乘坐公交车外出,偶遇到一满载着小麦秸秆的拖拉机。我轻轻拍了一下儿子,哎,快看车上拉的什么东西?儿子甚是兴奋,非常严肃认真地回答,是草呗,还能是啥?一句肯定的回答惊动了车上的所有人,哈哈哈哈。儿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难道我说错了?
其实这不能责怪儿子。他出生在城市里,成长在城市里,即便是我们有意识地带他回几次乡里老家,让他认识一下田间庄稼,可由于孩子贪玩的本性,他也基本上是去也匆匆,来也匆匆。去田地里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无奈,我们夫妻总会在来往老家的途中,有意无意地给他介绍哪是豆角,哪是大豆,哪是韭菜……可巧有一次,一位老大爷赶着一匹膘壮的骡子拉着一车小麦从我们身边路过,机会难得,儿子,快看,跑的是什么动物,地排车上装的什么?儿子定神看了看这神奇无比的东西,唯恐丢了自己男子汉的面子:谁不晓得,不就是动物拉植物吗?一句话惹得我们笑得前仰后合。哎,没得救了,怎么办?其实他是真的不认识跑的和拉的到底是啥。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是我们五十岁上下年纪的人的童年成长期。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基本上就和农业结下了不解缘分。全天一大半时间在课堂,另一小半在田间。
“水牛”(兖州方言即天牛)是当时鲁西南主要绿化树木——杨树的天敌。黑黝黝的、长着两根长长的大辫子的天牛一两夜之间即可将杨树上的叶子逮个精光,为了支持林业发展,学校给每个学生按照高低年级的划分,安排不等数量捉水牛的任务指标。和上面筋,找来长长的树枝,粘在其顶端。跷起脚,悄无声息地触碰正吃的津津有味的水牛。应该是兴趣所致的缘故,不一会几十只大小不一的家伙被我们轻松拿下。极其熟练地拧下小家伙的头颅,穿在备好的绳子上。第二天一大早校门还没有开启,我们提着战利品早早地等候在校门外了。力没有白出。老师一个个清点水牛的只数。好像是每三只按一分钱计算给与报酬。
应该是到了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学校加了任务——交粪便。同样的也是分配任务。不少时候,受了很多难为。当时经济条件差,路上牲口吃的少,拉的当然不多。再加上那个年代化肥定量供应。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村里不少上了年纪的起的很早,仅有的几条村外的道路不知被他们来回巡逻了几个来回,还有学生人人有定量交粪便的艰巨任务,粪便自然而然的成为大人孩子的枪手货。第二天我们一个个背着臭烘烘的粪便去交差,老师一个个过称,没有完成数量任务的限制几天内必须完成。
不少时候放学后,家里大人仍然忙碌在田间。撂下书包抱着个豁牙的粗碗,掐下一节秫秸作为筷子上气不接下气,飞奔野外的饭局。一路小跑半个小时有余。正赶上几块砖临时支起的大锅上备好的咸糊涂等着大人孩子们享用。为了果腹多喝点,就要尽块降低汤的温度,在家早已备好的秫秸筷子要发挥大作用了,不停地搅动,转着碗沿喝。偶尔还会有极少量的豆扁无意间喝到嘴里,美极了。当然这要完全凭运气了。现在品味一下其中滋味,仍然回味无穷。虽然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不少时候妻子烧好苋菜汤端上饭桌的时候,回想昔日的苦难岁月,热泪止不住落到汤里,荡起小小的涟漪……
那个年代,放学回家操起镰刀下地割草成为我们的家常便饭和必修课。钻进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用力挥舞着镰刀,不一会满满的一粪箕青草重重地压在我们年幼柔嫩的肩上。等会计过了磅,记下我们的功劳后,成就感油然而生。我们能为农业生产出一点力,替父母分担一丁点劳动量深感骄傲和自豪。
拉风箱的活也往往非孩子们莫属。很多时候送入炉膛的不是煤炭和柴火,往往是晒得干瘪的牲口粪便。其实那个时候的牲口粪便没有我们现在想象的那么臭气熏天。生活条件有限,牲口平时靠青草为主食。添加一点豆饼或玉米粒之类的营养品也就是在三夏、三秋出苦力的那段时间。牲口排出的粪便往往有一种青草的原始味道。咣当、咣当,伴着单调的一个节奏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有时半天烧不开一壶水。劳累半天的大人回家后见状也多半是无可奈何。他们理解毕竟我们还是年幼的孩子呀。拉风箱难度更大的是锅底四周贴上半干半湿的泥巴饼子。那个时候化学肥料对农民来讲基本上是个新生事物。土法烧治泥巴饼子壮壮地也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沤制土杂肥的办法更为常用。
1986年,我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考取了一所中专学校。周末城市里的同学列出休闲计划,逛逛公园、爬爬山,我总会下课后匆匆赶到家,帮家里做些农活。哪怕是再累再脏的活,也要善始善终做到极致。只有这样,内心才踏实、安心。毕竟家人为供我读书付出了更多辛劳。
有一次,我周末返校的一个深秋的傍晚,秋雨绵绵,刚行进到城西处,一位瘦骨嶙峋、看上去也应该有70多岁的老人端着一碗开水,干裂的口里努力地嚼着玉米煎饼,就着一小块咸菜,蹲在长满荒草的路边简单进行着晚餐。秋风扫落叶。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雨裹着落叶时不时打在饱经沧桑的老人脸上。出于敬畏之心,我下意识地停止了脚步。在蒙蒙秋雨中,我发现田地里有两头老黄牛在暮色中拖牵着犁耙。
三十余个春秋已逝,不少田地辛勤劳作的情形已变成淡淡的回忆,可秋雨农耕的这一幅活生生的画卷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幅带着温度的画卷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温馨。工作已经30个春秋的我周末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赶到当年老人耕作的地方,久久不愿离开。确切的讲,此时此刻,老人家也应该已融入了这片属于他、养育他的这方田地了。
也正是有千千万万个朴实无比、勤劳可敬的老黄牛在辛勤地劳作付出,我们的国家才得以一步一个脚印地发展壮大,虽然他们的力量有限。
前段时间,为叔叔过生日。老人家回味了他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宴席上他动情地作了一个开场白:过去大大小小的工程靠坚强的毅力,柔软的双肩一个个挺了过来,荒地改造成了良田,国家每项大大小小的工程也是这样。我们国家几十年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靠的不就是大家的共同奋斗吗。
现在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农民衣食住行和昔日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不少地方建起了民俗馆。风箱、木掀等早已退役下来的老物件一排排陈列着,向人们讲述着沧桑岁月。
童年往事似成熟了的葡萄,一串串,一串串……想来那么亲近,那么有温度。
终生难忘和感恩那个时代。毕竟我们经历过、历练过。历经风雨是人生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历经苦难方可让人们更懂得珍爱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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