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我就可以活过来」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不是每一座城市都叫大都市,只要你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迷失。
大都市给人的感觉就是,遇见一个人是极有可能的事情,错过一个人是分秒之间的得失。
已然记不起这是我第几次来武汉,但是每一次仿佛都给我一种「慌不择路」的错觉。
我对武汉没有特殊的好感,亦不存在刻意的抵触,只是一种清淡渺茫——
适合错过,适合途经,适合我在这里点一杯咖啡,默默喝完,然后走开,将奶和糖留在原地。
*
站在地铁口,看着城市闪烁不休的霓虹,等一个人,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从我身边走过的,西装革履的男孩子,清秀的,戴眼镜,沉默的,不高,几许疲倦,所以轻易给人被生活揠苗助长的错觉。
他从地铁站出来,马不停蹄地扫码,使用共享单车,然后回家,这个过程,按部就班,行云流水,纯粹自然,却令人黯淡。
我仿佛看见一种生活,循规蹈矩地冷漠,春水东流地进行,没有始终,无限循环,直至垂垂老矣,直至死去。
而我们大多数人都难逃这种宿命,这更令人心寒。
在这之前的某一刻,我坐在快餐店外的露天座椅上,凝望着从我身边穿梭来去的车水马龙。
他们心里也许在说,怎样的惫懒人,才会在这样的时刻,无所事事地发呆,而我的心里却想问:
你们真的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吗?
你们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有意义吗?
你们真的快乐吗?
我想象得到,他们会以一副怎样的怀疑与厌恶,如看神经病般的目光看着我。
其实我自己,也是不知道的,所以我才想要问。
就像电影《梁山伯与茱丽叶》里的吴镇宇。
从别人身上获得启示,是注定大海捞针的事情,但是并非缘木求鱼,痴人说梦,那是一种「建立」。
虽然《圣经》里也说,建立的,终究会倒塌,但是至少曾经存在过,也是浮生的须臾奇迹,总好过一片赤裸,光秃糊涂。
*
有那么一刻,我独自走在东湖的绿道上,享受着浓密的树冠制造的天然阴凉,忽然整个人仿佛身心开放,进行了一次从灵魂到肉身的有氧呼吸,那一刻,我不怕大言不惭地将其定义为幸福。
我感觉到,所有能让我感到幸福的,仿佛从来都和精神的维度相关。
物质的东西固然美丽,也固然不可或缺,但是总是只能制造片刻欢愉,像绚丽的烟火。
所以我喜欢,一个远方的人,突如其来的问候;
我喜欢,在一排排书的眉眼处,找到一本多年来的难以割舍;
我喜欢,在渴望美的时候,遇见一只蝴蝶,在躁动的时候,遇见一丝和风,也包括,在我寂寞的时候,遇见脚步笃定,眼神诚恳的你。
喜欢在旅途,听见一支恰如其分的歌,比如周迅的《外面》,中意那一句「走出去,我就可以活过来」。
年轻的时候,彼岸这个词汇是多么的诱人,即便有一千一百个不舍,即便有一千一百个理由放弃奔波,但是总会有多一个借口,让他背上行囊,因为年轻。
比如周云蓬的《九月》,只不过他的歌声在令人沉静的同时也会让人惆怅。
反而是岩井俊二的电影《花与爱丽丝》里的配乐,令人从心而生开朗,仿佛一个音符是一个轻柔的舞步,仿佛一个音符是一束斑斓的阳光,整个人被明媚,被青春的光彩包围。
我喜欢植物,喜欢各种各样的树,看见它们,我就能够获得无限的能量。
它们的姿态,无论是风华正茂,还是枯枝嶙峋,都能带给人启迪——那是因为生命力的缘故,即便叶落归根,也是尽显风骨。
坐在树下荡秋千,稀薄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我的左边坐着一个安静的马尾辫姑娘,我的右边是两个热热闹闹玩耍的小孩子。
一边是动如脱兔,一边是静若处子,生命的两种最鲜明的状态在我眼中实现了直观的展现。
而我仿佛是位于其间的部分,偶尔神采飞扬,偶尔眉目深沉,偶尔月白风清,偶尔阴雨连绵,但那就是我,这份安然自得的觉知让人精神一爽。
我无须刻意遮掩,也无须勉强撒谎。
看着不远处修剪玫瑰花枝的园林工人,我的心里浮起感动。
记得曾听一个人说,最向往的职业是守林人,很浪漫,很清淡,很寂寞,也很丰盛,很英国,劳伦斯小说里不就有一个守林人,引人遐思。
我也喜欢,湖面吹来的风,汽艇飞速掠过时候轰隆的声响,水面层层涌动的浪,我喜欢手里握着荻花,枯干的莲蓬,还有还未来得及绽放的芙蕖。
因为这美丽与我相逢,而我只有珍重。
是这样错综复杂的,连绵起伏的美丽,额外再加三分站在马路上的踏实,闻着小店烟火气的真挚,回到一座暂时可供栖身的房间的安全感,构建成我此刻的全部人生——
真实的,不弄虚作假,不虚与委蛇。
今晚的夜空,无星亦无月,但无论如何,感激相逢,与这座城市,还有城市中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