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 蓝鸟 父亲

那只小鸡埋葬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一只灰黄色的鸡仔，被一只大黑狗不小心咬死了。它的肠子都流了出来。姐姐将它捧在手里，然后找了个干净的葫芦瓢，将它盖住，放在一块有软土的地方，期待它的复活。我们等了好久，却不见它抬起头来。于是姐姐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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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牵着我的小手，向邻家的田里走去。就在这里了，我们停下来，在一丛黄豆旁，姐姐挖着土，一会儿就挖了一个小坑。那死去的小鸡被姐姐拿起来，小心地放在了坑里。我们看了一会，我多么渴望它能再度睁开眼睛，但始终都一动不动。姐姐将土盖满了它的全身。因为怕被发现，这座坟和田地一样的高，也没有墓碑。我们凝视了许久，都不愿回家。后来下了几场大雨，那座坟究竟冲开了没有，或者已经被冲到了他处，也不得而知。母亲从田里回来，数了数小鸡的数目，发现少了一只。问姐姐，她始终没说，直到父亲的巴掌挥过来，她才哭哭啼啼地说明了原委。

这是我曾经历的第一次埋葬，是一只不幸的小鸡。它在黄豆地里，会安息么？它的来生还会是一只鸡么？会不会变成一只狼，与那只黑狗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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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蓝鸟死的时候，我正在门前的田野里发呆，正在考虑茫茫然的未来。那只蓝鸟是从天空中掉落的，是被人用枪打死的。它落在地上的时候，还没有死，伤口还在流着血，汩汩留着血。它就落在我的身旁，它拼命挣扎了一会，便死了。我将它捧在手里，这是一只半大的蓝鸟。应该是一只雏鸟。它也许只是在完成它的首次飞行，就不幸被击中了。我把它埋在了玉米地里，在 一棵硕大的玉米旁边。受伤的蓝鸟永远留在了记忆中了。我曾经为它写了不少诗文。

“死亡陌生且短暂，只有死了才知晓。”

“死亡在哪里，死亡就在眼前。”

这些句子便是献给那只蓝鸟的。我的蓝鸟，我的受伤的蓝鸟。你还记得我么？你临死前的那个眼神是否为了记住我？

父亲死的时候，我没有亲见，也没有看见那令人酸楚的一刻。据说，父亲吐了一口鲜红的血，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父亲在棺木里住了几天之后，就被炉火烧的面目全非。父亲变成了一堆灰烬，在我的怀里，尽情哭泣着。父亲下葬的时候，天上下着大雨。那深深的墓穴中灌满了水。我浑身是泥，跳入他的屋子。他的棺木放进去的时候，我已经爬了上来，那棺木在水中打转，仿佛在寻找一个好睡的方向。父亲被无边的泥和土覆盖了。父亲的胸口将从此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父亲在深深的地下，他还会咳嗽么，还会气喘么？他就在路旁，就在通往村子的路口，就在故乡的唇边。

那只小黄鸡，你就安息吧。

那只受伤的蓝鸟，你就安息吧。

父亲，我亲爱的父亲，你就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