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旧事

“当年落刀处，江南石盘鼓。负阴当抱阳，飞熊连卧虎。

熊虎有几对？我来数一数。数来又数去，刚好一十五。”

这是小镇流传已久的童谣。

说的是锦江对岸的石盘鼓山中有个风水宝地，埋葬有不知何朝何代出过的一个大官。

据老人们讲这个大官叫赵文武。

赵文武本不姓赵，姓陈。住在镇边陈家村。

相传他小时候曾遇到一个化缘的游方和尚。这小孩心善，见和尚化缘，竟将家中仅余的斗米余粮分了一半给和尚。

和尚看小孩心结善缘、骨骼清奇，问了小孩姓氏，对他说：“看你面相，命硬克父，运中带大富贵。但陈姓虽有高升之意，却贵人在东。如若北上进京谋官，必改姓易名。你要记住，你的贵人也会在东方一现。此生运起命绝皆由一物，终须切记。”

虽受此点化，小孩年纪毕竟还小，也未放在心里。

陈家小孩不到十岁，父亲便过世了，母子相依为命。一家人靠母亲帮人做针线活艰辛度日。

一天，陈家小孩到锦江对岸石盘鼓山中砍柴。

忽然下起大雨，小孩藏身一岩石下躲雨。

岩石前有一块青石，数丈方圆。这时电闪雷鸣，恍若万千兵马鏖战。

这青石之中又“轰轰”作声，象战鼓擂响。

小孩心中害怕得不得了，手中砍柴刀“当啷”跌落青石之上，顿时青石竟裂开一道缝隙。

只见刀落、雨住、雷停，山中彩虹顿现。

好不奇怪。

原来雷雨大作乃是冥界两军对垒，这陈家小孩乃真命将军，手中之刀就是令牌。令牌一掷，无人敢抗令，顿时两军偃旗息鼓安静下来。

后来，这陈家小孩躲雨处便叫做：落刀石。此是后话。

一次，小孩母亲要儿子到小镇上打酱油。

陈家小孩打好酱油回家，路过镇上大户赵家宅门。

突然赵家一条大狗冲出来咬人，小孩害怕，无处躲藏，看见赵宅前一根旗杆顺势就爬了上去，不敢下来。酱油也洒了一地。

此时赵家老太爷正躺在院中树下太师椅上午睡。

忽然梦见龙虎相斗。

那龙自天而下，盘在柱子上，猛虎在柱子旁边咆哮。

两厢斗得正酣，一个炸雷打响，赵老太爷猛地惊醒。原来是一梦。

这时乍听门外自家黄狗吠叫，急忙出门来查看。

却见一个十一二岁孩子爬在旗杆上，黄狗在杆下对着他狂叫，小孩害怕，紧抱旗杆不敢下来。

赵老太爷心念一动：这不是刚才梦中龙虎斗之象么？

赵老太爷认定这个应梦的小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于是把小孩母子收留府中，并给孩子取名赵文武，要他陪自己两个儿子读书。

赵文武母子俩终于有了个着落，心中十分感激赵家。

赵文武最小，天资聪慧，但几个小孩一起，却没有心思读书，成天玩耍，惹得私塾老师到赵老太爷处告了好几回状。

一次几个小孩分糕点吃。

赵家老二将吃剩的糕点藏在神龛后面，对文武道：“这是我们今后的干粮。”小孩玩笑，自是说了就忘。

但过了几天忽然想起，这赵家老二便叫上赵文武到神龛后去找，却发现糕点早被老鼠拖去吃了。

两个小孩愤愤不平，说要找老鼠算账。于是到处挖鼠洞，终于捉到一只。

孩子们研究如何处置这老鼠。这时，赵文武童心大起，叫二哥不要打死老鼠，由他来处置。只见他在一张纸上写了：

“老鼠猖狂，盗吾兄粮，发配襄阳。武阳赵文武”

将纸折成一个项圈戴在老鼠脖子上放了。

原来这黄龙溪旧时属四川武阳管辖。

却说湖北大旱，官家赈灾。

朝廷派出钦差巡视赈灾情况。这天钦差来到襄阳督促开仓放粮。

守仓官打死一只仓中鼠。却看老鼠颈上有一纸项圈，倍感奇怪，将项圈呈送钦差观看。

钦差打开一看，却见写着“老鼠猖狂，盗吾兄粮，发配襄阳。武阳赵文武”。心中骇然，忖道：“这武阳赵文武何许人也？这么大口气，连老鼠都听任其发配千里之外？真是奇哉怪也。”心中却将此事暗暗记下。

回头再说赵家一帮小孩。时光荏苒，孩童慢慢长大成人，也学到一些诗书礼仪，勉强过了乡试、会试。这年老太爷要求两个儿子和赵文武一起进京赶考，博取功名。

这三人历尽艰辛到得京城赶考。

上了考场，赵文武一看题目傻了眼，自己根本没有准备过，找不到下笔之处。左思右想，干脆在卷子上写了一句话：“君忧臣辱，君辱臣亡。”署名交卷了事。

那主考官判卷，却见一试卷内容特别，只一句话。卷末署名：武阳赵文武，不禁一惊。原来主考官就是当年襄阳钦差。

这主考官回想起当时襄阳赈灾时遇到的奇事，认定这赵文武不一般。

如今见其试卷答得奇特，自然联系起来，认定赵文武所写乃表达对朝廷皇上的最大忠诚。大笔一挥，判为三甲。

兄弟三人赶考仅赵文武一人登科及第。

中了三甲，赵文武衣锦还乡，好不热闹。自古及今，这武阳黄龙溪也不过只此一个。自此赵家在小镇声名鹊起，好不威风。

后赵文武被朝廷重用官至一品大员，曾亲自带兵抵抗北方夷狄，为国分忧。

一次赵文武带兵对敌，中了敌人埋伏。双方战斗激烈。敌方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就要不敌。

这时忽然飞沙走石，天地黯淡，白昼如夜。原来发生了日食——天狗吃太阳。敌我双方正惊诧之际，赵文武大吼一声：“我乃将星下凡，此乃天兵天将助我破敌！”指挥部队趁机掩杀，大败敌军。一战而使北方边境得以平安十数年。

赵文武功勋卓著，但不居功自傲。皇帝自当宠信有加，风光无限。

其母也因子而尽享荣华。

赵老太爷由一梦而遇贵，不胜感慨。

待到赵文武年近古稀，回京任职，已是三朝老臣，更为朝廷器重。

一日，打马上早朝，行至城门口，忽窜出一条黄狗狂吠。

坐骑受惊奋蹄，赵文武跌下马来，受伤甚重，一病不起，以至不治。

正应了当初化缘和尚所言。

赵文武过世后葬入赵家祖坟。

这祖坟在黄龙溪锦江对岸石盘鼓山下，两侧刻了十余对石熊石虎守卫。

巧的是，他的棺椁正对着当年砍柴遇雷雨落刀之石。

只是最后都湮灭在荒山杂草中再也寻它不到。唯留下童谣至今流传，讲述着一个离奇的故事。

这正是：

愚胜聪明弱胜强，好时还比背时长。

从来世事皆前定，何必劳心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