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生海）永宁河船运之血泪滴险观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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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河船运之血泪滴险观音滩

文/郭生海  图/万中华

叙永自古至今，历来都是川南与滇黔物流必经之集散地。古时，川南与滇黔间的货物，上行运输由纳溪经人肩挑背揹至叙永，再入滇黔；下行则反向同法运输。明洪武二十四年曹震疏通永宁河后，川南至叙永到滇黔的货物交运，全靠行驶于永宁河中的木船完成。在曹震疏通永宁河至近代的六百年中，永宁河的木船运输十分红火，对川南与滇黔之间的货物交运，繁荣川滇黔边一带起到了无可替代的永垂青史的作用。1938年修通川滇公路后，货物的公路汽车运输逐渐取代木船运输，永宁河的木船运输由旺转衰，直至二十世纪中期消失。

那时行驶于永宁河中的木船，一艘能装一二十吨。木船外壳，由专业造船厂的专业工人，挑选能耐水蚀的优质木材，经造型、密缝，用上好的铁抓钉有序固定而成，然后固定于坚实的龙骨架上，最后用上好桐油对船壳体内外几涂几晒至干，就造成了一艘木船。这样造出的木船，拒水蚀，船体轻，坚固耐用。这种造船工艺，是我们祖先的一大发明创造，郑和下西洋的船也是这样造的，只是船大许多。拉上行船用纤绳。纤绳由树龄适合的优质楠竹篾片，经特殊处理后，用独有的编织工艺精心编织而成，二三百米长，直径约2厘米。这样编织而成的纤绳，耐泥石磨，耐水侵蚀而不进水，十分坚韧，这也是咱祖先的一大发明创造。

永宁河中行驶的每一艘木船，有一个舵手，一个副舵手和几个拉纤绳的纤工，合力航运。上行船，由几个纤工在岸上拉船，陡滩得结伴同行的几艘船的纤工互换共力拉一艘船上滩。舵手掌舵，主控船的航向。副舵手撑头，即手拿约5米长的籇竿，站在船头用籇竿头或左或右顶住河岸，协助主舵手控制船的航向，偶尔一竿顶得不及时，或用力小了，船体将搁浅在河岸边的石头上，动弹不得。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副舵手光着下半身，下到河中用背去将船体拱离石头，有时还需纤工帮忙，哪怕是河水冰冷刺骨的寒冬，别无他法。下行船由主舵手掌梢，几个纤工帮着搬梢杆，副舵手掌舵。所谓梢，那是一块1米多长，宽约30多厘米，近似关公大刀样的木块，固定在一根约5米长挺直杉木梢杆颠部，刀尖向上，梢杆固定于船头，船需转向行驶，主靠舵手和纤工或左或右搬动梢杆，让梢拨动河水而实现。这根梢杆，在船上行时又作桅杆，根据需要，将纤绳的不同部位系于桅杆不同的高度，让纤工拉着纤绳头使船前行。

观音滩位于叙永县马岭镇场东侧约1公里的永宁河放筏（“筏”读音本为fá，但叙永方言读pá）湾古渡口约三十米以下。我熟悉它，是因为我老家在它的东岸两公里多的地方，经常从它上临的渡口坐渡船过河多年。此滩为什么叫观音滩？那是因为涨水季节在该处常打烂船，不知在多少年前，好心人集资在此滩尾西北侧离河面数十米高的岩腰处建一座观音庙，庙内塑一尊观音菩萨，以期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保佑滩上行船平安。在永宁河船运红火的年代，观音滩对船运作出贡献的同时，更演绎出许多悲惨血泪故事。

观音滩长近百米，陡度约10°，这样的陡度在永宁河的长滩中数第一。此滩头之上，河水是由南向北流，到达滩头，河水猛转弯约80°，改而向西略偏北方向流。上行船行于此，纤工只能坐渡船由河西岸到河东岸拉船，但河东岸的岸边有约三十米高的崖挡着直行拉船的路，所以，纤工拉船的路必须转弯约80°，但这样只能近于横着拉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船拉上滩的，还可能将船拉侧翻。不过，大自然还真有奇巧之处，在河东岸离崖脚约2米处，几近直对滩头的地方天生一坨一人多高的巨石稳坐在那里，聪明的纤工们将纤绳勒于此巨石上，让船头近于直向滩头，然后向南用力，将船拉上滩。船上观音滩后，纤工将纤绳解脱那块巨石，暂泊于渡口上方的湾沱中，待结伴同行的几艘船都拉上滩后，再依次分别上行。因滩长、滩陡，纤工必须使出全力，流大汗；肩背磨出血；经常在全神贯注地拉船时，脚趾跌于行进的石头上，所出之血染红行进路上的石头，这些都是常有之事。河东岸边那块先后被纤绳勒出数条几寸深凹槽的巨石，见证了纤工的辛酸血汗史，可惜这块巨石在近代被毁而匿迹，吾特以此文字记之，避免它消失于历史。

观音滩之险，原因如下：第一，在1958年大战钢铁大量砍树烧炭前，即使在枯水季节，永宁河在此的水流量约比现在多一倍，每秒流量约两百立方米，对通航的永宁河来说，这个流量确实很大，且因滩陡而水流湍急，下行船速相当大，船的安全航向难操控，险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第二，河水流至滩头，突然改流向约80°，这样的急转流法，在中国江河难见。下行船航向要随着河水在瞬间急转约80°，难度很大，再高明的舵手也难免有失手时。上行船撑头的二舵手有一籇竿用力小了，船就会搁浅在河西北岸的石头上，是经常出现的小险情。第三，观音滩在正常水位季节，滩之河面十多米宽，实属狭窄，在下行船速相当大的情况下，两个舵手配合稍有不当，船头极易撞向河岸而遭毁损。第四，更危险的是在接近滩尾的河东北岸有一横石伸于河心，一年之中的大多时日，河水流量相对稳定时，此横石露出水面约2尺，使河道水面由十多米宽突然变为约近10米，下行船航向必须以极快速度向西北急转90°，避开此横石，然后又必须以极快速度向东南急转90°，再向西北急转约80°驶入沙湾沱，转入与河水流向一致的航向，避免船头撞向西北边的河岸，否则，船将毁损。若河水上涨2尺以上，此横石淹没于水中，舵手看不见，航行十分危险，照理说这时应该停航。但是，有时货主急需交货，加运费要求船主冒险航行，船主也想，船借水势，此时的航速会比平时快很多，能多跑趟，多赚钱，于是往往冒险一试。在这种情况下的下行船，会以极快速度直冲河心那块横石，若两个舵手掌梢搬舵稍不留神而配合失当，或对隐伏于水下的横石一时失去记忆，或不熟悉此航道，没有即时避开隐伏于河水中的此横石，木船就会撞于其上，船体瞬间粉身碎骨，此灾祸每年都有，由此倾倒于河中的货物和淹死的船工无数，货主、船主倾家荡产，货主悲，船主悲，船工悲，就算他们及家人的头哭晕，泪哭干，眼哭瞎，也无法挽回这样巨大灾难造成的巨大损失，河边观音庙中的观音菩萨也无可奈何，尴尬！哀哉！所幸的是，改革开放以来，汽车逐渐增多，川滇公路的汽车运输最终取代了永宁河的木船运输。因观音滩的河水流量大、落差大，早在二十多年前，一老板投资，在观音滩上游近百米处筑了一座拦河坝，在河的西岸转西北岸开了一条近200米长的渠，将拦河坝内的水引到滩尾西北侧观音庙下的发电机房，昼夜源源不断地发出清洁无污染的水电，输入临近的千家万户，给人民送去光明和许多便利。新中国不仅彻底结束了观音滩的血泪伤心史，还造福于人，才是真正显了灵的观音菩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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