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故里新忆之三 迥爷

故里新忆之三 迥爷

文、赵亮

迥爷是屋前大哥赵永宾的太爷，尊讳不详，生卒年月在清末民国初年，因此关于迥爷的记忆就都是爷爷辈们在茶余饭后的感叹中。

“迥”在淮北方言里是力气大、体魄强健的意思，儿时的饭场里，老人们总会感叹迥爷的勇武，感叹他是饭量奇大的异人，在童年的想象中，迥爷就是那武侠小说里的壮士英雄，虎背熊腰，暴眼环腮，嗓门大，力气大，顶天立地的样子。

迥爷被老人们讲述最多的就是用石磙填邻村水井的故事。

一天迥爷赶芦村集，经过程家村的时候感到了口渴，就到村口的水井边讨水喝。当年八丈河边的那场争斗中，程家村人出其不意地背后一击使李姓一族吃了大亏，争斗的起因是排南岸的水涝，南岸的程家村本来也是受益者却偷袭了南岸的李家，因此程家村在八丈河南岸就很不受李赵王等几大族姓的欢迎，因为与相邻几姓的隔阂，他们就在北岸程家的资助下盖了碉楼自卫，这也是现在芦村镇“程楼”村的来历。因为隔阂和不融洽，口渴的迥爷被程家村人们所拒绝，自然没有讨到水喝。大力士被激怒了，就搬起水井边的大石磙塞住了井口，大力士迥爷早已声威远扬，程家村人只有站在旁边干瞪眼，没有人敢上前阻止，最后也只有目送着迥爷扬长而去的份儿。

那时节每个村子也就一个公共水源，程家村人想尽了办法都没能搬开石磙，一村人不能断了水喝，最后也只有求迥爷解决难题了。迥爷提了条件，就是要管他吃一顿饱饭，可以想象在一村人的目瞪口呆里，迥爷吃光了桌案上小山般的一堆馒头，一口喝下满满一大碗白酒，随手把酒碗掷在了地上，在清脆的碎裂声中，迥爷摩拳擦掌，哈腰运气，蹲下身子，猛地抱住了塞在井口的石磙，哈呀呀，“嗨”地一声拔出来，在一片的喝彩声里，“砰”地把石磙扔出老远，真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烈！

迥爷生活的时代正是满清消亡、军阀混战的时期，想来战火没有能够燃烧到我们偏僻的赵家寨子，迥爷既没有吃粮当兵从军杀敌，也没有发挥一己之长报效家国，却应了那句话——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不离阵中亡，大力士迥爷还是被力气大要的命。

老人们说，为吃得饱饭，家贫的迥爷就一直在本村的地主爷爷家帮工。那一年麦收，拉麦的牛车陷进了雨后的麦田里，发黄水（乡亲们对抗战期间黄河决堤发水的俗称）以前，庄南还都是淤泥地，两头牛拼足了劲，车子陷在淤泥中硬是丝纹不动。人推牛拉地折腾到了天黑，在庄北干活的迥爷赶来了，地主爷爷就说“老迥，今天就看你的了，你把车子弄出来我红烧肉白馒头管你吃饱！”老迥爷因家贫饭量大，肠胃就总是处于半饥饿状态下，能吃饱饭是他的最大喜事，喜出望外的大力士迥爷就又运足了力气，啊哈哈地拼出全力往外推车，被饥饿折损了身体，加上又劳累了一天，迥爷用竭了力气，最后才总算把牛车生生地扛了出来，可是却当场累得大口吐血，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止血，当晚那红烧肉还哪能够吃上，捱到天亮，他吐尽了最后一口血，死去了！

迥爷的名气在我们方圆十里八里还是挺大的，前日到程家村办案，还有几个老年人提到他，虽然堵水井的石磙变成了石磨盘，其人其事都应该是真实的吧！不过迥爷的后人中，永彬大哥很文弱，他的两个儿子虽然取名为赵高超、赵高强，却都是读书人，真的永远的文质彬彬，全没了当年大力士的风采。

后记：成文后，请教作教书先生的老族兄，老族兄指点说，“迥”爷的尊讳不为人知，绰号叫“赵老行（hang）”，老辈人传说，除了著名的八丈河，地处皖北豫东的家园故里还汇聚了五支河流，分别是小黄河、黑茨河、洪河、白河、断蓝河。地灵出人杰，迥爷出世的时候，正是天下大乱，村言谵语中述说，当“五色河”相聚，当地将有真龙天子下凡，同时出世的将还有护国八大将军。当其时，豫东沈丘槐店集一堪舆名士，观知风水相聚在亳颍之间，就暗中使了手段，结果相邻的河南项城袁寨出了个草头天子袁世凯，草草演出了一幕八十三天的皇帝闹剧，而作为护国八大将的迥爷，因为坏了风水，生不逢时，和同时出世的大力士程体祥（程老祥）、谢老转、穆老忽等八人潦倒终生，英雄无用武地，埋名乡间，穷困一世。

族兄还说，袁世凯是老鼋精出世，老辈人说迥爷是老水牛精下凡，所以才力大无穷，迥爷奋力扛起陷在泥洼中的牛车时，远处观看的人们隐隐间看到，牛车后面有一头庞大的水牛在拼命地摇动着尾巴， 那就是老水牛精现形了！

族兄所说的事情，先前我并不知晓，等他讲完后，我又再三问他“五色河”怎么聚汇，他也说不清楚，而我也仅仅是知晓小黄河、黑茨河、洪河、白河的所在，至于断蓝河的出处却不知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