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张波:冰棍儿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10】
冰棍儿
河南淅川 张 波
夏天来了,这个关于冰棍儿的故事,我已给孩子们讲了好几遍。尤其一出门就非要坐车,一放学就要买冰淇淋,一回家就要开空调时。天儿渐渐热起来了,周围的一切好像是煮在锅里的水。一开始冒着细小的气泡,几天下来大气泡冒出来了,“咕——噜”一声,夏天来临了。夏雨赏荷,荷坐鼓蛙,青蛙咕儿呱。麦浪翻滚,麦香怡人,飞镰割禾,人们满头大汗,脸上黑里泛着红;倘若你穿着半截袖,你的胳膊的肤色呈阴阳形,太阳烤住的地方黑黝放光,衣袖遮住的地方与白小麦的颜色差不多,总之半截袖的影被烙在了胳膊上、脖子上。
放麦假了,我们全家已在地里割了两天的麦,这是最后一块麦地。上午还好受些,下午三点了到地里,还是像走进了蒸笼。干到四点多的时候,我舔了舔嘴唇,发粘,强勉咽了口唾沫,对爹说:“爹,我去买几个冰根儿解解渴,降下温。”爹好像没听见。妈又重了一遍:“天太热了,宏坡(我的小名)说要去买几个冰棍儿。”“是呀,天也太热了,去吧。”爹给我掏了一元钱。我丢下镰刀,飞也似的跑到代销店。代销店的婶问:“有一毛的、三毛的、五毛的,你要几毛的?”“一毛的四根。”又飞也似的跑回地里。爹,妈,姐,我,我们四人坐在地边吃起来。甜甜的、凉嗖嗖的,还忍不住嘻溜了一下嘴。妈吃了一半儿说:“太凉了,牙疼,给,丽(我姐)吃。”爹吃了一半儿说:“不行,牙噤的清疼。宏坡,你吃。”我们刚接过。爹随口问道:“找你的钱呢?”我才发现手里的一元钱不知啥时候都掉了,才想起冰棍儿钱也未付。我来来回回在路上找了几趟也没找到那一元钱。临近傍晚时,终于将麦子割完了,把麦个子码到一块儿才收了工。吃晚饭时,爹又给了我一元钱,说:“去把冰棍儿的钱付了。”我攥着找回的六毛钱,生怕它再丢了。第二天一大早,爹匆匆忙忙从街上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敞口的保温桶,保温桶外面还套着一层厚厚的“袄子”。爹走到我和姐姐面前说:“这是从街上卖冰棍儿的处儿借的保温桶,押了五元钱。”爹又给了我们三元钱,说:“加上昨天找回的一毛,共三块一。今天我和你妈拉麦个儿,你们俩不用去地里了,你们就拿着这三块一去批点儿冰棍儿卖,有五分的,两毛的,三毛的。记着,天越热,你们的冰棍儿越快。”我们提着保温桶,来到批冰棍儿的地方,经过了再三衡量,一共批了二十个五分的,五个两毛的,一个三毛的,开始了我们第一次卖冰棍儿的经历。我们记着爹的话,天越热冰棍儿越快。我们在家里一直捱到十点半才出门。我们沿着麦地边儿跑,见人就吆喝:“冰棍儿,冰棍儿,解热防暑,一毛,三毛,五毛。”我们专找小孩儿堆里跑,见人就吆喝:“冰棍儿,冰棍儿,甜丝丝,凉嗖嗖,一毛,三毛,五毛。”快十二点时,保温桶里只剩下几个贵的:五个两毛的和一个三毛的。吃午饭时,爹对我们说:“如果你们热了,你们也吃一个。看来贵的不太好卖,你们一会儿吃过饭了去卖冰棍儿的处儿全部换成五分的。”下午的天格外热,但我们心里很欢喜。不到五点,二十六个冰棍儿全卖完了。加上上午的一共赚了两块三。我和姐姐数了好几遍。晚上给爹交帐时,爹又说:“天热,你们也要吃冰棍儿降降温。”爹只收回了三块一。这是我们第一次卖冰棍儿。第二天,第三天……整个麦假后半段,我和姐姐天天上午十点前写作业,十点半准时出门吆喝,从村里的路上吆喝到村头,又吆喝到地边儿,还吆喝到外村去了。麦假结束时,我们已攒了近十元钱。但没舍得吃一个冰棍儿,哪怕是五分的。后来又卖了几次冰棍儿,但印象都不深刻,只仅仅记得冰棍儿的价格长了,样儿也变了。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我再给她们讲当年五分钱、一毛钱冰棍儿的故事时,她们眼里充满着疑惑,因为生活中已很少再见到五分钱了,生活中也没有五分、一毛、三毛的冰棍儿了。她们见到的是各种各样的冰淇淋:非常巧克力,苦咖啡火炬,椰子脆筒,大板原味……价格也从一元到几十元不等。上次,一个亲戚的孩子在商场里看中了一个名叫“喜洋洋”的冰淇淋,一问价格48元,谁知他吃了一半儿不吃了要扔。我接住唆了一口,再也吃不出当年的那个一毛钱冰棍儿的味道。生活在变迁,世界在发展,我们有时是不是要忆甜思苦?你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