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花倮部落
滇东南地形复杂的西畴县,崇山峻岭中珍藏着许多鲜为外人知晓的民族村落及他们古老的文化。仅彝族就有三个较为集中的支系——孟、朴、花倮。属于彝族支系的花倮部落,就集中居于曼竜村,其他村庄没有这种极为少数的民族,这个村距离县城30多公里,属三县交界地带,十分隐秘。
由于曼竜特殊的地理区位,再加上花倮人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过去若干年,这个较为隐秘,与世隔绝的村庄,尚处于桃花源式的生活中,他们与其他彝族支系一样,跳弦子舞,吃荞麦荞菜,生活平谈而充实。葫芦笙乐器、以及后来被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戴爱莲称为“中国式迪斯科”的葫芦笙舞,就是在这个古朴宁静的村庄中悄悄演绎,并被长期保存下来,成为花倮人独有的精神财富。
初次到曼竜村的状况不可思议,居住的简陋无法想象,土筑的半身墙内,简单地摆设着铺盖,因为缺水又缺少料理,一切都显得与现代节奏不协调。
在村长家落座,只见他家屋外喂上了一头小猪仔,却没有猪厩,四根倾斜的木柱支撑了几捆秸秆和茅草,小猪就在那空架子下面拱草。见客人到,那猪仔像狗崽一样迎候上来,在客人脚边哼唷不息,据说,所有人家的畜生都靠自然生长,曼竜人喂的料不充足。
后来又了解到,花倮人一直沿袭着旧有的游猎习惯,每个家庭差不多就是一个“鼎锅世家”,出门的时候,拎上鼎锅,在河边捕到鱼,就在河边架上锅,煮汤吃鱼;在山上劳作,也是将就着下些荞面、苞米。清淡之中的花倮生活,熔铸着一股自然和谐、顺应历史的玄机。
真切地被葫芦笙所吸引,进人他们纯真而与世无争的旋律中,则要推延到最近一次的荞菜节。那天,古历三月的曼竜,阴雨绵绵,遍布山坡的泥泞裹着一队旅人蹒跚的脚步,缓慢地前进在山区古道上。
到达曼竜村,已过中午,原本以为村中的男女早已歌罢舞毕,正沉浸在荞麦和鱼的芳香中,欢度彝族盛大的荞菜年,青年男女们或许已在特殊情感氛围中,静谧地享受恋爱激情。
可是事实竟让我们欣喜而激动。
由于公路距离村庄还有点距离,我们的车刚在外面的草坪停下,身着盛装的花倮人便从四面八方像鱼一样游过来,原来他们都在家里等候远方客人。说像鱼,一点也不夸张,因为曼竜村树木茂密,清雾半悬 ,整个村庄尤如处于海河中,花倮妇女的服饰,又都把女人们装扮得像一尾美丽无比的鱼儿。
现在的曼竜村同外界一样,日新月异地变化着,这几年,曼竜全村住上了瓦房,盖了卫生厕所,建了招气池,村子干净整齐,还通了公路,看上了电视。但他们独有的民族文化,不仅保留得好,还有了进一步的追溯和发掘,他们的舞蹈通过公路向村外辐射,上县城、到省府,甚至到省外演出,走进了荧屏,为云南的民族文化增添了花絮。
我对曲调其实一知半解,但当葫芦笙吹响的时候,我震撼了。这种震撼不是来自外界的惊恐,而是发自心底的共鸣,因为葫芦笙声音竟那样低沉地弥漫,撞击着我的血脉。粗听,只以为是一味地重复“咕——”“呜——”响声,其实这两个音中,又低沉婉转或昂扬变换,转化成了千千万万音符,包容了对生活、对爱情、对游猎生活的喜悦和对人生忧愁的倾诉。不仅我震撼,同行的人都在默默地聆听,在这种优雅的曲调中,人们似平听到了古老的历史,听到了林啸、风吼、洪涌、兽奔的自然之气,听到了犬吠、鸡啼、牛哞 、人欢喜的祥和之声。
最兴奋的,当然是花倮人了,只见妇女从头部到脚趾一个劲地呈“S”形扭动,像蛇似的摆舞不歇,姿态优美,我没有见过哪一个舞蹈是这样自然,不加半点修饰。这个舞蹈的传说,也是在曼竜才听到过:花倮人在狩猎的过程中,因一次变故,只剩下母亲索玛和女儿红妹,不料红妹又被一蛇精掠去,茫然无望的索玛四处寻觅,苦累不堪,饥饿中摘了路边一粒巨大的荞籽吞下,几天之后就生下一个健壮的弟弟。
弟弟几个月就长大成人,就在这个时候,有一怪鸟忽然从林中飞来,引领弟弟到达田间一只巨大的葫芦上,弟弟用葫芦制成了葫芦笙,一吹,雷鸣电闪,巨蛇听音而来,闻音呈“S”形疯狂扭动,直至死去。弟弟终于救出了姐姐红妹。多美丽的传说哪,原来古历三月花倮部落的雨是一场清洗血污的喜雨,葫芦坐吹出的是一种神曲,而葫芦笙舞正是驱邪避灾的舞蹈。
花倮部落的葫芦笙不同于苗族的芦笙,芦笙是用芦杆制成,没有葫芦,舞蹈也是两人对吹对舞或集体男舞,而葫芦笙舞是一男众女的舞蹈。葫芦笙也不同于傣族的葫芦丝,葫芦丝只有一根竹管,葫芦笙则由无数竹管排列再串上葫芦制成,由此,更可见云南民族文化的浩渺深远和多姿多彩了。
曼竜村位于西畴县鸡街乡的一个山头上,奇特的是,这个山梁之外,居然还有一处低凹的田原,这儿田地肥沃,风景优美,村中果木甚多,花倮人围原而居,如果有客人进来,陌生的脚步早已惊动长流不息的犬音,必然有好客的主人上来招呼。在平常,花倮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悄无生息地过着他们庄重而典雅的日子,恬静地延伸历史和文化,在葫芦笙乐舞中感受生命,创造花倮文化,激扬奋进地安排每一个日子,在和平与发展的今天,曲调已经溶进了时代的乐音。
葫芦笙正在吹响,韵律悠扬,从美丽的彝寨吹响,又从西畴开始、在云南的红土地上空缭绕盘旋。我想,正是因为这许许多多的民族和他们千百年历史文化的合奏,云南也才显得更加美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