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苏轼的词一读就爱?从他的三首千古佳作《满庭芳·蜗角虚名》《蝶恋花·春景》《临江仙·夜归临皋》,说苏轼词中的哲与思

在宋代的诗人词人之中,最具有哲理味道的作家,我觉得非苏轼莫属。苏轼的词,不仅情、景、境绝佳,而词中所蕴含的哲理思考,也是他词作中最重要的特色之一

苏轼有着杰出的文学天赋,更有着深邃睿智的生活经验,他以哲人的眼光,诗词的形式,探索着人生、宇宙的奥秘,他的词,堪称是“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朗朗上口,哲思无限。

当然,苏轼的哲思,不是抽象的哲学概括,而是通过他的人生实践,用他敏锐的诗人直觉,将这种人生体验,总结上升为人生中的普遍共性,再通过诗词,展现出独特的视角和高度,对苏轼这样一个才华横溢、感情丰富的大作家,无疑能很好地驾驭这种形式,但才气稍弱的诗人,则写不出那样经典的作品。

古今诗词评论家,多少都指出过苏轼词作中的哲理痕迹。比如,黄庭坚称赞苏轼的词“落笔皆超逸绝尘”,蔡嵩云称苏轼的词“胸有万卷,笔无点尘。其阔大处,不在能作豪放语,而在其襟怀有涵盖一切气象”,刘熙载称苏轼词“具神仙出世之姿”……古人的评论,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他词中的哲思意蕴,但用“涵盖一切气象”也足见对苏轼词作中所展现的超凡脱俗的境界而叹服,这其实就是在说明苏轼词中的哲理,因为有哲理,所以有韵味,因之才有涵盖一切的气象!

而现代学者,对苏轼词中的哲理意蕴,就评价得非常明确了,比如著名的红学家、学者周汝昌先生曾经说:“坡公的词,手笔的高超,情思的深婉……始觉他于不知不觉中将一个人生的哲理问题,已然提到了你的耳前,使你如梦之冉冉惊觉,如茗之永永回甘,真词家之圣手,文事之神工,他人总无此境。”可以说,十分形象地概括了苏轼词中的哲理韵味。

那么,苏轼又有哪些词,可以作为哲理词的典型代表呢?我们不妨来分析几首,当然,这在苏词中,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苏轼有一首非常著名的《满庭芳》,写道: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这首词的开篇八字,便十分著名,苏轼用这个生动贴切、对仗工整的比喻,对世间一切热衷功名利禄的世俗之人,进行了生动地刻画,在之后的词句中,又对这些人充满了辛辣和无情的嘲讽,苏轼开头这八个字,也被后人引为警句,将那些一味追名逐利之徒,一笔概括,堪称生动之极。

苏轼在这首词中,层层深入,从嘲讽名利之徒到摒弃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表现了苏轼那种摒弃世俗名利、摆脱悲愤,从而超越世间一切的旷达态度。全词以议论为主,豪放大气,令人读之心折,对世人,也有着极大的启发意义。

苏轼这种类似的思想,不仅在这首《满庭芳》中表现过,在很多词作中,都有所涉及,我们不再一一举例,下面再来看一首,非常生活化的作品,他的《蝶恋花·春景》,词曰: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是一首写春景的佳作,将景色与哲思融入其中,充满了生活趣味。苏轼在这首词中,没有大起大落,只有对比和精炼,他通过“墙外行人”和“墙里佳人”的生动对立,将人生那种处处是矛盾的感觉,揭示的淋漓尽致,让人充满了淡淡的惆怅,越品味,越有滋味。

苏轼借助生活化的场景,来表现人生哲理的词作不在少数,比如,他在《定风波》中写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在《浣溪沙》中写道:“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都是极有生活气息,又富有哲思意蕴的。

苏轼还有一首《临江仙·夜归临皋》的小词,也写得韵味无穷,他说: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在一个深秋之夜,词人开怀畅饮之后,大醉之下,返回临皋住处,但却发现家童睡意正浓,因为敲不开门,所以在江边散步,在醉饮的豪气和朦胧中,苏轼写下了这首非常传神的作品。词中通过现实与想象的结合,为我们勾勒出了一幅极美的夜景和开阔的境界,将苏轼那种超凡脱俗的旷达,展现地淋漓尽致,同时,也将自己宦海浮沉的无奈,表现得让人心疼。

驾一叶扁舟,随着海水任意东西,将渺小的个体融入到无边的大自然中,那种飘逸潇洒、又极具浪漫主义的心态,值得让我们去思考。苏轼这种充满了浪漫色彩的作品,也不在少数,比如我们非常熟悉的《水调歌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念奴娇》“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永遇乐》“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都是极佳的作品。

苏轼这种对人生、对宇宙思考的作品,在他全部三百多首词作中,不在少数,以上例子,只是抛砖引玉。苏轼对人生哲理的思考,让他的词作充满了深度和高度,在所有宋代词人中,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少有人能与之匹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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