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难忘野牛沟
时间荏苒,告别野牛沟已经45年了,至今,对那里的山山水水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野牛沟位于青海省祁连县西北部,北与甘肃省接壤。距县府驻地83公里,人口0.3万。居民以藏族为主,约占总人口的45.3%,还有汉、回、蒙古族。据说野牛沟以前是有野牛出没的,那里的野牛两只牛角的距离能达到近两米,你说这“牛”得有多大!
那里的天气变化无常,站在山上,你会看到天上的云,真是千姿百态。有的像羽毛,有的像鱼鳞,整齐地排列着,还有的像山峦……云影轻轻拂过山顶,抹去了人们脸上的愁容,它们有时把天空点缀得很美丽,有时又把天空笼罩得很阴森,刚才还是白云朵朵,阳光明媚,一刹那却又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云有时又像气势汹汹的武夫,翻腾的乌云像千百匹脱缰的烈马在天空中奔驰、跳跃;有的俯首猛冲,有的昂首嘶叫,有的扬起前蹄,踢起万朵银花……大自然的美景有很多,我对云情有独钟,我爱云的悠闲自在,我更惊叹云的神奇多变,我还要赞美云装饰了天空,装饰了人们的生活,也装饰了大自然,给人们带来美的享受。
为了给全团创收,1970年春,我团在青海省祁连县野牛沟创建石棉矿,以指导员柴志刚为领队,管理员杨生堤提供后勤保证,组建十一师四团特殊连队,在各连抽调人员去祁连山野牛沟去开采石棉矿。不知当年我所在的连队党支部出于何种考虑把我选中,我当时没有过多考虑,也不敢违命,因为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仍没结束,领导说东我就不敢向西。换个地方也好,远离硝烟弥漫的“战场”,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到深山里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正所谓“借问游方士,焉测尘嚣外”。
我们在团部集结,进行必要的体检后,携带简单的行装,乘坐团部的一辆解放和吉尔,还有一辆嘎斯装满雷管和炸药向祁连山进发。我们由甘肃的民乐向南进入青海境内,翻山越岭,路上遇到沼泽地时,看到不少部队的车陷到泥里不可自拔,我们有惊无险,仗着司机的功夫扎实,(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司机曾参加过抗美援朝),他在前面迂回带路,经过几个小时的辗转,总算蜗牛般地爬出了这片沼泽地,我们到达祁连县城已经天黑了。尽管夜幕降临,出于好奇,我们几个年轻人到外边转一转。祁连县位于青海省东北部,海北藏族自治州西北部,东与门源、大通县接壤,南与海晏、刚察县相连,西与天峻县为邻,北及西北与甘肃省酒泉、肃南、民乐、山丹为界。“祁连”是古匈奴语,意为“天山”,是青海北部的天然屏障,古为羌地,是通西域之要道,丝绸之路南线经于此,北出扁都口与甘肃省接壤,古有“青海北大门”之称。县域东西长180公里,南北宽186公里,总面积1.58万平方公里。祁连县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地,主要有藏、蒙、回、撒拉、土、汉族,全县4万人,少数民族占76%。 祁连县辖3个镇、4个乡:八宝镇、峨堡镇、默勒镇、扎麻什乡、阿柔乡、野牛沟乡、央隆乡。县人民政府驻八宝镇,距州府驻地西海镇233公里。我们来到商店,顾客寥寥无几,货架上的商品也寥若星辰,那时对当地的人来说,最紧俏的商品莫过于烟、酒、糖、茶。一块价值八元的茶叶砖可以和藏民换四张羔羊皮。商店里的顾客大多是身穿藏袍的藏民,他们膀大腰圆,满口藏语,我们如同到了“异国他乡”。
在简易旅店度过一夜,转天一早又继续赶路。汽车行驶在高山峻岭中还真让我感慨万千。杜甫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来描写祁连山实在确切不过了。汽车时而爬上山坡,时而沿悬崖峭壁的公路驰行。眺望远处,山峦重重,山顶上白雪皑皑。我们在卡车上不时看到野羊在山间奔跑,看到小溪里有水獭欢快地戏水。有经验的老职工告我们,青海省境内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野生动物都不能吃,因为青海是鼠疫疫区。我们只顾欣赏着蓝天白云,雄伟的山峰,清澈的泉水而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汽车经过一天的颠簸,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再次接受更大的考验:前方已没有路,地上布满冰雪,汽车加足马力仍原地打转。经验丰富的司机不得不给车轮装上防滑链,有时大家不得不下车,手推肩扛,一步一步向前挺进。三月的祁连山仍寒气逼人,由于海拔接近4000米,大家气喘吁吁,短短的几百米路程,汽车足足用了1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下车后立刻安营扎寨支帐篷,搭地铺,建伙房,把雷管和炸药储存到安全的帐篷里。由于夜间的气温骤降,我们使棉帐篷御寒,帐篷里生起炉火,经过一天的劳累,我们躺在地铺上酣然入睡。转天是适应性的爬山训练,我那时年轻体壮,爬山训练总是在前三名。我们有时爬上山顶,随后选择陡峭的坡道,坐在雪坡上瞬间溜下来,感到特别刺激。连队里有不少河南、四川、安徽的老职工,其中四川人爬山很厉害。
随后的日子里就是日常作业了。此处海拔很高,空气稀薄,常见的高山反应就是:头痛、头晕、耳鸣、恶心、呼吸困难、心跳加快等症状。由于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阳光反射刺激眼睛,患雪盲是很常见。我们刚到没几天不少人就患上雪盲,那时条件差,卫生员给每人发一条纱布,染上蓝墨水蒙在眼上,几天后才买来墨镜。由于身强力壮,思维敏捷,手脚灵活,我被指定为炮手。炮手的职责就是每天上山两次,选择好炮眼的位置,用钢钎和大锤打眼,将炸药、雷管和导火索装好,早晨八点和下午四点整,听到钟声,炮手迅速点燃导火索,燃烧一分钟引爆雷管和炸药,要求炮手无论点燃几炮,估计一分钟就要跑进山顶上的隐蔽所,否则天崩地裂,石头飞滚,就要丧命的。现在都用无线电控制点燃导火索,那时技术落后,每天给炮手发一盒“三门峡”牌香烟,在八点和四点钟前把香烟点燃待命,一旦听到钟声迅速到位,点燃导火索引爆。野牛沟里共有开石棉矿的部队单位80多个,为了安全起见,点炮炸山由指挥部统一规定,其中最主要的是导火索的长度为1.4米,点炮时间早八点和下午四点,即便这样山沟里每天事故不断,天天死人。有些藏民不怕死,为了省钱只用20--30公分的导火索,点燃后就顺势躲到旁边的山洞里。山沟里违规放炮一直是安全隐患。有一天我照例在八点前就位,迅速点燃一支香烟,听到钟声我迅速冲到炮点,在我刚点完第七炮还没来得及跑时,只看到碎石飞舞,震耳欲聋,我本能地躲在一快大石头下,屏住气。最大的石头要有几十斤重,好在落在我身上的不是很大,没有危及到我的生命,几分钟过去了,在硝烟弥漫中我迅速地跑回了隐蔽所里,其他炮手们为我捏了一把汗。
我们炮手放完炮,其他战友背着筐爬上山,开始往山下背石棉矿,一筐重40多斤,一天往返4次,确实很累。在如此高的海拔,爬山都气喘吁吁,背着40多斤的东西下山,其强度可想而知了。
那时的工资补贴确实很高,在甘肃张掖时,我的基本工资是25元,加上4%的地区补助,每月26元;而到了野牛沟,伙食补贴每天1.5元,加上地区补贴每月可达78.75元,每人每天创造的价值可达150元左右。这里的生活确实艰苦,经常吃不上蔬菜、雪水洗手脚,更谈不上洗澡了。平时吃的最多的还是牛羊肉。更可怕的是每天小命儿挂在腰带上。
紧张之余,我喜欢到藏民的住处串门,藏民憨厚,实在,热情好客。第一次我去了洛蒂家,他家的帐篷离我们驻地不远。一进他家的帐篷,老妈妈拿出几张羊皮铺在地上,示意让我们坐下,随后她在地上捡起一绺牛毛擦擦小碗给我们端上了酸奶、糌粑和酥油茶。入乡随俗,我按照他们的习俗,用舌头甜食酸奶,直到把它吃完,待我将小碗放下,我看到藏民用舌头把小碗舔得十分干净,于是我又拿起我用过的小碗接着舔,洛蒂的妈妈示意不用了。第一次吃糌粑还可以,都是牛油炸的,味道怪异但可以接受。可酥油茶我可不敢恭维,第一口下肚,有些反胃、恶心、头晕,处于礼节还是勉强喝了下去,暗下决心今世再也不喝了。可在野牛沟的日子里,酥油茶一直陪伴着我,几天不喝酥油茶,爬山两腿无力,难怪藏民爬山如此厉害。
在野牛沟牛羊肉没少吃,特别是牦牛肉,有一次我和管理员杨生堤去藏民那里去买牦牛肉,目睹了宰杀牦牛的全过程。买牦牛肉不用现金交易,口头商谈好两角一斤就可以了,吃后付款,买主报斤数。宰杀牦牛的过程令人触目惊心,按照藏族的风俗,先由一人用绳套将一头硕大的牦牛四腿套牢、撂倒,一人上前手拿匕首刺入该牛的喉咙,放血,随即此人将匕首扔到地上,另一个人捡起来,用牛毛擦拭干净,再交给宰杀的人,据说这表示不杀生的宗教信仰。宰杀的人重新拿起匕首,给牦牛开膛,此时血流如注,手脚麻利的几个小伙子,抓住牛皮绷紧,一个小伙子用大木槌狠敲牛皮的里面,很快牛皮就干净利落的被剥下来。如要牛皮外加20元,否则拉走牛肉吃完结账。今天这样的买卖方式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野牛沟究竟有多大,至今我也不清楚。但当年“望山跑死马”的经历让我领教了它的博大。记得有一次,我和108师石棉矿的管理员去到藏民家索取牦牛尾巴,这位藏民告诉我们翻过一座山就到他的帐篷了,我俩晚饭后步行去那里。走了一个小时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突然天开始下起雨来。是继续走还是回驻地?我俩在蒙蒙的雨中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火光,决定继续前进,“好马不吃回头草吗!”他下意识地摸摸腰里的手枪,以防不备。我俩在湿滑的山间踉踉跄跄地前进,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看到远处的星火离我们越来越近,不顾湿透的全身和脚下泥泞的山路,我们加快脚步,终于来到几个帐篷前,撩开门进去才知道他们是地质队的驻地。他们很友好地招待了我们,并安排我们住下。我们发现他们点着马灯,用手锯,手磨加工石块。原来在野牛沟旁边有条叫“玉石沟”的地方,那里盛产祁连玉。祁连玉的特点是品种多,花色多,其中祁连县境内的玉石沟、野牛沟所产青玉、碧玉和墨玉都是玉中上品。他们赠送我们几块墨玉,后来,由我连战友孟春霆把墨玉为我篆刻成印章,至今我还保存着。
人生中留下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他们像沙滩上闪光的珠贝,时不时地让你拣起它,细细的咀嚼品味。而野牛沟在我脑海里的记忆犹如璀璨的珍珠,无论时间流逝多久,都磨洗不了它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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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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