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吃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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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米粉得去三洞桥,这是三四十里地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知道的事儿。

三洞桥是个大山里的老场镇子,早年是一个乡,后来拆乡并镇,就只留下一个乡场了。那乡场依然热闹。做生意的,走亲戚的,会朋友的,来来往往,要是在过年过节逢赶场天时,人挤人,脚挨脚,那是挤得不通缝了。三洞桥就两条街道,顺着一条小溪成平行状分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过住着三四十户人家,全是立材木头房子的老屋老梁。场镇子中间一座老石桥连接,直通南来北往山里山外。那老石桥子红石头材料,造型也简单,就三孔的石拱桥。“三洞桥”也就得了这个名字。

三洞桥的米粉可不简单哟。街前街后,梯上坎下,少说也有十来家卖米粉的店子。店子有亮堂堂高房大屋的,也有小门小灶腰花儿店子的。不管店子门面咋样,只要你味道好,生意就自然红火了。吃的就是那个味儿嘛。

刘三娘的米粉馆,那在三洞桥是排头号的。刘三娘的米粉馆就在那三洞桥正对着的桥头老黄桷树下,店子不大,门面也一般,可生意那是好得人直流口水。

每天清晨,狗儿岩的刘三娘都早早起来,挑着一挑米粉去三洞桥开门开店起灶起火卖米粉。

刘三娘不住在三洞桥的老场镇子上而要住在狗儿岩却又每天要去三洞桥卖米粉,那是有道理的。

狗儿岩一坝的好田好地,出稻米呀。那里的稻米,又白又亮,又大颗又生香,做出来的白米饭端上桌子你是胃口不开不想吃都得吃两碗。那稻米做米粉,磨出来的米浆子又白又香,大增食欲。刘三娘磨米粉,不用电磨,只用老石磨。刘三娘不喜欢机械化工厂化地生产米粉,就喜欢老一套的传统手工制作。老石磨磨出来的米粉,更有味道。

刘三娘做米粉,稻米全选狗儿岩坝下田地里产的优质稻米,不饱满的不要,生了虫生了霉的不要,色泽不光滑不白净的不要。那些白花花的稻米泡上过大半天清水,洗得干干净净白白生生的,再放上老石磨一圈一转地磨成米浆子。磨好了米浆,再放进一口大铁锅里,用微火慢慢煮开。米浆子一开锅,赶紧熄了火,然后把米浆子一瓢一瓢地倒在一个竹制大簸箕上,一簸箕一簸箕地摊凉成米粉皮。米粉皮摊凉好了,再一块一块地折叠起来,一刀一刀地切。粗的切成米粉块,细的切成米粉条。做米粉的主要原料就大功告成了。这些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都是要讲手艺的活儿。那工序,前前后后十几道呢,哪一道都马虎不得。米质没选好,味道就差。米浆磨粗了,有颗粒,米粉吃起来不化渣满口穿,客人要骂娘。煮米粉的火候不到位,米粉吃起来不筋道,筷子一夹就成几段,让人没得食欲。都是手艺活儿呀,都得小心侍候,有时还得全凭经验和感觉。

刘三娘做米粉就是感觉好。二十几年了,从她娘那里一手一手传下来的,当然是没得话说哟。

刘三娘卖米粉的调料,那也是讲究得很哟。辣椒,全是用猪油炸过的红干辣椒用石兑窝一棒一棒地雷出来的“雷打辣椒”。那葱那蒜,那花辣那胡椒,那油那汤,全是地道的货。小菜、调料、泡水菜,全是自己家地里产的原生态的品种。那米粉,谁不喜欢呢?味道纯,香味浓,干净,吃起来放心。

刘三娘的米粉香,那米粉汤更有味道。鲜辣,爽口,清新不腻,一口喝下去,精神就上来了。无论你是得了伤风感冒的,是头天吃大鱼大肉整闷了的,还是昨晚喝酒喝大了的,一碗米粉半碗汤喝下去,胃口大开,一个字,爽。

三洞桥逢农历三六九赶乡场,热闹哟。刘三娘的米粉馆,那是更热闹。就一间门面,一个灶头,三张八仙桌,吃米粉的人那是排起了队。刘三娘开馆子也对人实在。不管人多人少,来的人吃不吃米粉,坐下来就是一碗热汤端上,一张笑脸迎着。如果有老人有小娃儿,总是想办法给你找一条板凳坐着。那家伙,整得你不吃一碗米粉才走,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

刘三娘卖米粉就坚持一个材质好味道正,不糁差的。所以,刘三娘才每天大清早从狗儿岩出发去三洞桥卖米粉。狗儿岩的米好水好老石磨好,做出来的米粉才正宗。狗儿岩离三洞桥上坡五里下坡六里。刘三娘挑着米粉挑子,出了狗儿岩,爬上大风垭,下了五斗坪,再过倒桥子才能看到三洞桥场上的老黄桷树呢。刘三娘就这样走着自己卖米粉的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洞桥的米粉店像场子口小溪的流水,已经折腾了好几回,倒了垮了搬了好多家了。刘三娘依然卖着她的米粉,生意依然红火。打工回乡的要吃,来往做生意的要吃,赶乡场的要吃,放学的要吃。有人翻山越岭走了二三十里地,就是为了到三洞桥把刘三娘的米粉吃了才走。

知道情况的人都说,刘三娘对得起他男人。自从那年刘三娘的男人大清早挑着米粉挑子滚下大风垭那山崖子丢了命之后,刘三娘一直没有再嫁。她一直从狗儿岩挑着米粉去三洞桥开馆子,硬是把一儿一女两个娃送进了城里的大学。

你说说,刘三娘的米粉有味道没?

一碗米粉,一个人,一个老乡场镇子的记忆。也许,这就是普通人最真实的人生。

有时,面对人生和命运的决择,除了坚守,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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