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人生
记得曾经看过一篇图片新闻,非常揪心。
照片上拍的是一部钻井机停在那儿,边上有人穿着潜水服跳进钻头边的泥浆里。他下去寻找钻井机丢失的钻头。
边上旁白的文字是:上来了,一次2万;上不来,一次200万。
看到这个新闻,我一直感动非常揪心。
以前在建筑公司的时候,单位里有很多同事是潜水员,他们是公司里最散漫,且脾气最不好的一群人,经常在上班时间,他们聚在一起抽烟喝酒,且经常向公司里提条件、要待遇。面恶心不善的经理对他们一直偏爱着。
有同事说,因为经理以前是潜水员出身,所以他护犊子。现在想想,当时的潜水员搞特殊,还是有道理的。他们是公司里学历最低的一群人,大多是当兵退伍后进公司的,他们的工作就是在施工现场,穿上厚重的潜水服、戴上硕大的头盔,下到水底去检查和探测。他们一般是三个人一班,一个穿着衣服的潜入水中,一个在上面进行信息沟通,还有一个人穿着衣服、不戴头盔,随时给潜水员备份的第三人。我去工地的时候,也看见他们作业的现场,值班的人手里拿着一个“收音机”,“收音机”里不停地响着潜水员哼唱的歌。
现在想想,他们的工作看似没有技术含量,其实危险度还是挺高的,只不过他们控制的比较好,从来没有出过安全事故。
像潜水员这样的工种,生活中其实有很多,只不过我们平时都忽略了。
比如各种矿工,海上或者艰苦环境作业的人。还有很多我们忽略掉的人,有个APP 叫快手,它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它最先可以为那些生活处于极端状态的人发视频,比如在高压电线上工作的电工,在极端环境中工作和生活的农民工等。
早晨上班,我意外地看到,有人站在大楼前面的玻璃上擦灰尘。
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太关注他们,直到我看见,他们竟然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先不说脚下的玻璃是透明的,他们站着的是一块没有遮挡的水平放置的玻璃,他们要往玻璃上洒肥皂水,那东西是非常滑的,我一直担心他们会打滑。可他们还得在玻璃上认认真真地擦着。
近些年,有些景区开发了玻璃栈道,经常有人发来视频,视频里,有人趴在玻璃上痛哭流涕,因为恐高,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脚下也挪不动步子。相较于玻璃上的清洁工,我瞬间定义玻璃栈道上的玩耍者,他们是在花钱买罪受。
就在这一瞬间,我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假如让这些玻璃清洁工到玻璃栈道上去消遣,他们会感到害怕吗?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
假如他们不害怕,那玻璃栈道修建的目的就达不到了;假如他们害怕,我们又多学会了一个道理:生命至上的时候,一切都是虚无的。他们不害怕当玻璃清洁工,那是为了生活,或者说是因为生命;当他们在玻璃栈道上感到害怕时,那也是因为生命而害怕。
在他们清洁的时候,尤其做边缘清洁的时候,我一直在盯着他们,生怕由于一时的疏忽导致严重的后果,后来,我都为自己的担心感动可笑,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在安全防护方面,他们比大多数人都专业,也更加地谨慎。再者说,我能担心他们多长时间?上午在我们这儿做活,下午就去了别处,明天和后天,他们又不知道去到什么地方,也许环境和情况比我们这儿复杂得更多。
我仅仅是因为见到了他们,脑子里才瞬间冒出“玻璃人生”这个词。
“玻璃人生”其实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他们在玻璃上作业,或者说主要是以擦洗玻璃为职业,在城市里,他们是特种工种,很多大楼的玻璃幕墙、玻璃吊顶等都需要他们去清洁和维护。另一层意思是,他们是高危职业,有时候他们的生命可能像玻璃一样的脆弱,但是,为了生存,他们会在两弱之间选择一个稍强的去承载。
他们在干活,看见玻璃下准备走进办公室的人,他们会想什么?
真的替他们捏着一把汗。
生活不易!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