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王飞帆/鸡之恋

鸡之恋

作者：王飞帆

三年前的暑假，我们带女儿去乡下看望父母。正逢母鸡孵出了一窝小鸡仔儿，还在读小学的女儿对这二十几只毛茸茸的小精灵喜爱有加，一天到晚跟在它们的屁股后面，时不时地撒把米逗乐它们，开心地看着它们围绕在她的膝前身后。回家时，女儿硬说要带两只小鸡回去。我爸便从镇上买了个鸟笼子回来，将两只小鸡放在里面，携带非常方便，女儿可高兴了。

两只小鸡就像两只可爱的小鸟，紧紧地依偎在笼子里，一副相依为命，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旦听到女儿的脚步声，就好似知道主人来了，开始此起彼伏地叫起来。女儿会过去打开鸟笼子，把它们放出来，时而捧在手里，时而放在地上，两只小鸡紧跟在小主人后面，仿佛骄傲的士兵跟在将军的后面。有时，她妈也会加入到遛鸡行列，房子里回荡着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她们甚至都忽视了我的存在，倘若想起我来了，说得最多的话是：“小鸡呀小鸡，快要爸爸帮你们把笼子洗干净吧。”这个时候我就心领神会地去干铲屎官该干的活儿。

两只小鸡的到来，让我在家庭中的地位被进一步边沿化。家里养宠物狗的时候，家庭排名如下：老婆、孩子、宠物狗、我。后来母女俩遛狗时，宠物狗不慎走丢，她们伤心了好一阵子。现在小鸡的到来，给予了她们极大的心灵安慰，家里的排名又发生了变化：老婆、孩子、两只小鸡、走失的宠物狗、我。她们逗鸡时，也会谈到宠物狗呢，还会比较两者的乐趣。

转眼间，暑假结束，女儿要上学，我也要上班了，喂小鸡和清洗鸡笼的工作就基本落到老婆身上了。时间一长，她就没有那么耐烦了，会对着鸡笼大声地呵斥，吓得两只小鸡挤在一起，战战兢兢地靠在笼子的一角。终于有一天，火山彻底爆发了。老婆在大吼：“吃得多，拉得多，臭死了，一天天没完没了地叫！”那天回家，女儿要忙着做作业，她妈也因加班回来得很晚，我本打算吃完晚餐就去喂鸡和清洗鸡笼的，结果接到电话说，班上一名学生推寝室厕所门的时候，用力过猛，门上玻璃碎了，割伤了手，流了很多血，我放下碗筷就往教学楼赶。

下晚班回来，家里出奇的安静，我感觉很不对劲，发现老婆已经睡了，女儿正对着鸡笼子流泪发呆，两只小鸡全身湿透了，羽毛紧紧地裹在它们身上，它们紧挨着蹲在笼子的一角，瑟瑟发抖，眼睛睁一下闭一下，奄奄一息的样子。女儿委屈地说，她妈妈用水枪冲洗鸡笼时，忘记了把小鸡拿出来，小鸡都差点被水冲走。弄清了缘由，我安慰她说：“没关系的，我有办法救它们。”女儿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一手拿着电吹风，一手轻轻地托起小鸡，对着它们湿漉漉的身体轻轻地吹了起来。不一会儿两只小鸡的羽毛就柔柔地舒展开来了，眼睛恢复了神采，也有了叫声。女儿破涕为笑，开心地接过小鸡，亲了几下，放进鸡笼子里后安心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们都被两只小鸡刺耳的叫声吵醒，老婆一声令下：“今天必须把它们送走！”“我反对！”女儿有些不服气地回应。“反对无效！把它们送到龙头山上去，放养到那里。”老婆很坚决地说。我们家平时大当家的跟二当家的关系还是很和谐的，她们有时候好得就像是两闺蜜。但凡出现决策分歧，也跟社会领导规则一样：二把手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一把手。

女儿无可奈何，在星期天中午，只好将两只小鸡放到一个中等大小的纸盒子里，还放了小鸡足足可以吃十天半月的饲料，用专用器皿给小鸡准备了水，然后带着哭腔问我：“爸爸，你说把小鸡放到龙头山上不管，那不是送它们去死吗？它们这么小，遇到野猫和黄鼠狼，不就会被吃掉吗！？”我知道她说得对，但我还是安慰她说：“小鸡会自我保护，不会有事的。”

龙头山就在校园里，离我们家直线距离不过一百米，是一个高约30米，顶部面积约1000平米的小山丘，上面及四周种满了花草树木，平时少有人上去。到了龙头山，女儿放下纸盒子，将小鸡放了出来，还洒了些鸡饲料在草丛中。也许是因为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小鸡有些兴奋和好奇，欢快地叫起来，并且开始四处走动。可等我们离开时，两只小鸡似乎知道我们要丢下它们，迅速从远处跑了过来。我们只好一路小跑，小鸡也在后面紧追不舍，发出凄婉的叫声，像是在祈求。女儿用力地抓着我的手臂，伏在我的肩膀上伤心地哭泣，我说什么好呢？心里涩涩的。我想起了在旧社会，父母因养不活孩子，只好给他一个糖果，把他丢弃在大街上，然后一路疯跑离开，孩子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哭。

整个下午和晚上，她们母女俩没有说一句话，心事重重地各干各的事情。我也不愿打破沉默，想去龙山上看看，但担心小鸡不见了，心里难受;如果小鸡还在，我该怎么办？想不到我一个大男人也被这件小事难倒了，唉，左右为难。

星期一，我和女儿进屋前商定，不管她妈是否反对，吃完中饭就去龙头山上找小鸡。可等我们脱鞋进屋时，却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小鸡叫声。“小鸡回来了！”女儿高兴地叫了起来，阳台上，两只正在低头吃食的小鸡听到喊叫，迅速地朝女儿奔跑过来，边叫边围着她转圈。“我也很担心小鸡的，我去的时候，它们躲在草丛里，相互依偎在一起，我就把它们带回来了。”老婆边说边擤了擤鼻子，眼睛红红的。“妈，你太英明了，谢谢妈。”女儿高兴地说。“那就再养一段时间吧，等长大了再送到爷爷奶奶家去，你们也不能太沉迷其中了，不能耽误工作和学习。”她妈妈又开始给小鸡喂食了。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两只小鸡都已长大，一只羽毛金黄，油光滑亮，还长了高高的鸡冠子，是只帅气的公鸡，女儿取名王子。另一只羽毛呈白色，毛软绵绵的，比较内敛，女儿叫它公主。王子定时打鸣报晓，还经常引吭高歌，我们担心会吵到了左邻右舍。女儿也要去寄宿制学校读初中，我们决定将王子送到乡下的爷爷家去，只留下公主。

我们将王子装在一个纸盒子里，并用剪刀在各个侧面剪开了洞，以便它呼吸，不被热坏。可当我们提着箱子准备出门时，一向文静的公主突然就从笼子窜了出来，围着箱子直转悠，还用喙啄咬箱子的边沿，王子也在里面发出低沉的哀叫声。

王子被送往乡下后的第二天夜里，我听到了公主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凄切。我连忙起来查看，只见公主蹲在门口，用喙在不停地啄门，很想跑出去的样子，接连两天，都是如此。邻居小李有养鸡的经验，知道情况后，跟我们说：“公主玩命啄门，怕是太恋王子了，想出门寻它。”我们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那如何是好？”“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公主也送回去，让它跟王子团聚。”

我们都赞同这个办法，于是，我拨通了爸爸的电话，说明情况。他听后很激动，告诉我说，王子在老家也很伤神的样子，魂不守舍，几次从鸡笼里跑出来，顺着村路跑，都被三叔拦住了。还有这样的事？我惊异了，想不到鸡和鸡之间也能演绎真情。

我一路飞奔到了老家门口，连忙打开纸箱，公主咕咕咕地叫唤，王子听见了，立即从鸡笼里飞了出来，公主喜颠颠地跑向前，终于，它们会合了，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宛若久别重逢的恋人。一会儿，王子衔来了一只干瘪了的青蛙，走到公主的面前，温柔地送到了她的嘴边，满含深情。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

作者简介

王飞帆，岳阳县一中英语教师，喜欢东西方文化，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热爱歌唱和舞蹈，期望用文字表达所爱。

_{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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