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看海去

冬日看海去

阿迪

冬天去看海，我是第一次。

辛丑正月，一个冬日暖阳的午后，应挚友之邀，乘车前去看海。阳光透过路旁光秃秃的枝桠，斑驳间给人以丝丝暖意。如睡的远山尚未返青，但山间吹来咸味的海风却并不寒冷了。

海越来越近了，心也随之宽阔起来了。工作、生活的繁冗暂别，只为换一种心情。本来心之往之的大海，此刻却陡然变得生疏起来了，海早已留在了记忆里。记忆里的海，不管你抬头多少回，总是看不到天际。那些白色的海鸥也不知要飞过多少海洋，才能信步于沙滩。

车抵海边，满眼都是攒动的人头。奥！这里是浅海，更适合人们休闲玩耍。但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它通向深海，走向远方的路。这条路很少有游人的足迹，可对于观海者更有诱惑，况有知交作伴，并不寂寞。

乱石嶙峋中，我们登上了一座小岛，岛上枝叶已不再葱茏，一只振翅的孔雀惊起，生生地看着我们，不一会就朝我同伴走来，原来同伴的手里有吃的东西。通向大海的盘山栈道陡峭曲折，需搀扶慢行。每移一步，就接近大海一步。潮声，不，海哭的声音，也就更清晰一些，清晰得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同伴的喘气。蜿蜒的栈道由高往下急冲，像流入大海的湍流。在激流中行走，“与一个精灵手拉手，交换着双手，交换着眼神，”最后连恐高的烦恼也被“河流”带走。

河流入海，入海处便留下了沙滩。冬日暖阳的金波轻漾，为海水抚摸过的沙砾抹上了光芒。世上最多余的就是沙子，多余的沙子承载了你我踏沙戏水，大海因为多余的沙子便有了金色的海湾。而我们于沙子而言，虽亦平凡却并不是多余的人，就像愈明白你的平凡，就愈更深切地爱你。周而复始的潮汐便是大海的平凡。

走在海水荡涤过的沙滩上，俯拾刻下岁月的贝壳。生命消逝了，肉体和灵魂都随海浪滚滚而去。整个有形的世界都在辞旧迎新。平静的朋友，被太阳映射的眼睛闪着光辉，追逐着一道光芒，一种思想，一种境界。面朝大海，你有你的太阳，你有你的引力，我们都不说话，闭着眼睛，我坐在你心旁静听永恒生命的跳动。冬天的白天，夜里也往往是这样，听到的潮声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仿佛是冰冻大地深部发出来的声音。

海子面对大海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明威面对大海是“人不是生来被打败的。”而我面对大海，想到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想到了“我原想捧起一簇浪花，你却给了我整个海洋。”感恩共潮而生，感念亲朋如海之宽容。海上的春风拂面，夹杂着盐碱的气息，一抹眼泪的味道。

涨潮了。海浪猛烈地冲击着礁石。礁石早已磨光了棱角，布满了千疮百孔，更有无数的海蛎攀附其上，在浪潮里闪烁银光。生命依附于苦痛，壮美依附于苍凉。海蛎的生存给忍辱负重者以希望和力量，给苦难者以宽慰和勇气。当我们面对无际的大海茫然不知所措时，只要用双脚去触摸礁石和礁石上生长的牡蛎，或许我们可以拥抱一种精神。

斜阳下的港湾，旅人退去，停满了渔船，我想这就是避风港吧。人生在世，我对避风港的感觉是：累了可以靠一靠的肩膀，烦了可以倾听你诉说的人。只是见惯成了惘然，待晓已成追忆。其实，每个人都需要用温暖的东西来慰藉心灵的，而冰冷的现实已将温暖摧残殆尽，但还是要尽可能往温暖的地方去想、去做，所有的美好在路上，与我们，不见不散。

大海，慢慢地暗下来了。海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凉了，伴随的潮声和咸味也越来越强烈了。“走吧，最后一班游览车了，我们一起去品尝海味，小憩一下。”满载采风的同伴招呼道。

陪伴，很温暖。陪伴，新年的礼物。孤岛只有在大海里才有，而人世间没有谁是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