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里走亲戚交通工具的变化

作者：朱晔晨

从前的车马慢，从前的路途也很遥远，很早的时候人们出行，除了走路就是坐船了。所以在寻常日子里，亲戚之间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家是很少走动的，但在新年里，是一定要去亲戚家串门的，俗称“走亲戚”。

坐船走亲戚

童年的时光我都是在乡下度过的，1998年，那时我六岁。记得当时村里每户人家的河岸边基本上都备有一条水泥船。农忙的时候，用来盛载农作物，平日里就是出行的交通工具了。

水泥船

按照吴江这边的风俗，年初一是不作兴去别人家里串门的，说是老底子留下来的规矩，每年的年初二，大家才开始活络起来了。

小时候，新年里我常常会跟着家里人一起坐船去外婆家做客。每年在过年前，妈妈都会去镇上提前为外公、外婆准备好多年货，到了年初二随船一起带去。出发之前如若遇到同村有人家要和我们去同一个地方，大家就会一起“拼船”，当时一船能坐十来个人。随船的过年礼品中，以自制的糕点居多。有一种糕点深受大家喜爱，由糯米制成，里面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加入葡萄干、核桃仁、枸杞等作为点缀，吃起来软糯又不粘牙，因为外形方方正正，俗称“方糕”。“方糕”用大口的木盘装好，上面盖一层红布或者细纱布，送出去之前是不能切块的，收到糕点的主人方能切开分成一块块的小方块。每次出发前，大家就把这种糕点摆放在船尾，有时候坐船的人数多，都要叠起来堆放。

新年里的气温有时候会降到零下，可大家的内心却是热血澎湃。一路上，大家围坐在船舱里，看着船头堆满的各色糕点和礼品，说说笑笑，别提有多热闹了。不过船在水面行驶的时候，刺骨的寒风迎面而过，有时候来回坐一趟，第二天大家的脸上都会出现干纹或者红血丝，严重的还会起一粒粒小疙瘩，这种面容乡下人俗称“萝卜丝面孔”。后来大家就想了一个办法，在船仓上面用尼龙布搭一个棚，这样大家坐在里面就不用顶着寒风细雨了。我曾坐过几次，人坐在里面，确实暖和不少，有时候人少的时候中间还会摆上一个小方桌，大家一起坐着嗑瓜子吃糖果。

坐船外出

每次船只还未靠岸，机器的轰鸣声已经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待看清是谁家客人了，热情的村里人就会高喊着某某家来客人啦，赶快出来迎接啊。船上的我们也是迫不及待地拎着各自的年货走上船头，待船一靠岸，就被大家簇拥着向亲戚家走去，这场景就像娶亲一样热闹非凡。

外婆一家每年都会准备一桌子的好菜来招待我们，自家养的鸡鸭是必不可少的。外婆一年到头辛苦养大的鸡鸭，全在过年的时候派上用场，送一些给亲朋好友，剩下的几只就留给自家儿女吃。大人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帮忙杀鸡拔毛，一边唠家常。当时过年的情景就像那首《常回家看看》里唱的那般：“妈妈准备了一些唠叨，爸爸张罗了一桌好饭，生活的烦恼跟妈妈说说，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谈谈”，儿女和父母都有说不完的话。

歌曲《常回家看看》

由于天黑了晚上开船视线会受影响，一般赶在天黑之前我们就要开船回家。记得有次我调皮贪玩，一直闹腾到天黑了才回去。那天夜里忽然又刮风下雨。爷爷坐在船头一边掌舵，一边用着手电筒向前方照射。因为风大，船只时不时地会左右摇摆偏离航线，我爸就拿着一根长竹蒿在船头左右撑着控制方向，那次，是摇摇晃晃一路胆战心惊坐船回去的。自那以后，外婆每次吃过中饭就赶紧准备晚上的饭菜，一般我们在下午三点左右吃过早晚饭就回去了。

坐船走亲戚虽经历的次数不多，但却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画上了浓重的一笔。那时的人格外珍惜每一次相聚的时光，虽说平日里也能走动，但新年里的阖家团圆更为重要，特别是对于像我妈妈那样出嫁的女儿，新年里回娘家不仅是一种礼节，也是一年来的精神寄托。

随着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水泥船慢慢被淘汰了，自行车开始成为家家户户必备的出行工具。

凤凰牌自行车

我的第一辆自行车是在我读四年级的时候妈妈为我买的。那时，亲戚里面开始流行互相请客吃饭，吃饭的地点大都在自家家里。亲戚多的人家，一家家轮流吃下来，可以从年初二开始一直吃到年初九。

有一年我小阿姨家请客吃饭，小阿姨住在离我们家很远的一个村子，光骑自行车去一趟就要两个多小时。吃饭那天正好下着蒙蒙细雨，妈妈对我说要不你不要去了吧，我喊着一定要去，妈妈执拗不过我，“全副武装”后我们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出发了。到了小阿姨家，门口停了一排的自行车，原来其他亲戚早就到了，我们是最后一个。大人们聚在一起，男同志们打麻将，女同志们就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我们小孩子有自己的娱乐节目，乡间的田野、村口的小卖铺都是我们玩耍的重要场所。那时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十分简单快乐。也是在那次之后，我才深深地知道，父母那一辈，把亲情看得多重要，无论路途多艰难，新年里的相聚总是要克服万难如约而至的。

随着人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自行车慢慢被摩托车取代。那时最流行的就属那款“虎豹”牌大红色摩托车，深受我爸那一辈人的喜爱，当时的售价好像是八九千一辆，能抵一个人厂里上班一年的收入，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舍得去买的。在我们亲戚里头，我姨夫和舅舅两家人是最先购买摩托车的，当然，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他们也是最忙碌的，往往要打几个来回负责接送没车的亲戚，不过心里却是没有一点怨言的，父母那一辈的人，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互相帮衬着。

嘉陵摩托车

社会在进步，人们出行的交通工具也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公共汽车开始普及，私家汽车也开始走入寻常百姓家。一个电话、一脚油门，只要召唤一声，去哪里都很方便，特别是在逢年过节、走亲访友的时候，再也不用在来回的路上冻得瑟瑟发抖了。不过，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曾经在新年里走过的每一段路，见过的每一个人，吃过的每一顿团圆饭，在特定的时代里，都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与欢乐，温润了每一个人的心田。

20世纪90年代的公交车

20世纪90年代的桑塔纳私家车

来源：《吴江通》微信公众号

2021-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