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每个人的童年里都有一碗老汤面，让自己久久不能忘怀
我去这家西安面馆纯属偶然，是那天上完自习后，想着春色不错终究是应该出去走走。一直走到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条街，这次竟然是第一次从西到东把这条街走了一个遍。我一向喜欢世俗的乐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叫卖声总是会让我很快的在这片远离我家乡的土地上安心。
这条街上行人不多，出摊的多是一些卖小吃的，烧烤和麻辣烫似乎是一成不变的主旋律，在这个城市似乎还要加上驴肉火烧———每次都要提及的特产。这样的味道飘在这条街上，混合而成一种难以表达的气息。我多日未在外边吃过，也并不是一个可以勤快外出的人，这样的气息在我的眼里其实就是一种烟火气。
我喜欢热闹却不喜欢嘈杂，随便挑了一家还算整洁干净的面馆坐下。面馆的食物种类不多，甚至说很少，只有肉夹馍，老汤面，鸡蛋汤，紫菜汤和馄饨。在这其中老汤面是我从未吃过的，出于好奇，我便要了一碗。
老板娘动作麻利，擀面和切面都很快。这种面配料简单，大概就是由豆芽，香菜，香葱和肉末做的浇头，把面条放在老汤里，最后淋上香油。因为食材简单，所以做起来也很快，不一会这碗面就被端了上来。
第一眼对于这碗面可能所有人都是失望的，它不是兰州拉面那样清汤肉片，也不是油泼面那样的重口红油。它清淡，是因为你找不到一点点的肉类，除了那点可怜的肉糜，。它重口，是因为它的汤一点也不清澈，仿佛被浇上了酱油一样的颜色，厚重而浓烈。我用筷子挑起面条，一根根的面条上面挂满汤汁，闪烁着一种光泽。面条并不是那样的顺滑，有纹路的质感可以让它吸收更多的味道。
我闻到面条散发出来的香油味，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小的时候，奶奶都是算计着每天的收入来过生活。爷爷早就在地震中去世，二姑也在年少的时候夭折。奶奶和三爷彼此照应，好在儿女都在身边生活，离的都还不算远。
在晚饭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给我们这群孩子做面条吃。没有力气用手擀面，就用普通的挂面，常常放进去切成细丝的白菜，还有一点点的姜末。白菜的味道清甜，姜末辛辣。最后出锅的时候常常要放香油。这样的面条确实味道寡淡，没有现在的各种调味料，甚至不放一点点味精，你只能闻到的只有淡淡的香油味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是多喜欢吃，只是小时候总是因为玩闹而饿得太快，所以不免要多吃一碗。
这样的面条我吃了好多年，最后三爷也离开了我们，那群孩子也只剩下我。我依旧经常会在奶奶家吃饭，不单单是面条——年纪大的人味觉总是会退化，口味不免偏重。我爱上了那些桌子上新添的小菜:用面酱和五花肉做的炸酱，里边是葱末，用来拌面条味道非常好。还有一种极简单的小菜，单单用葱和香菜切碎，和酱油和香油拌在一起。靠的就是香菜和葱的冲劲味道。农村人不讲究，原来可以看到老农经常在田间地头拿了一支剥好的葱来就馒头吃下。我小时候生吃过茄子，觉得味道并不是很好，后来也没有再生吃过。
而我面前的这碗面条，就是这样的味道。但但是葱和香菜，还有扑鼻而来的香油味。我透过面条散发出来的水汽，总是会想起我的童年。
那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草长莺飞的日子。我总是会从一段无人的小径回家。学校离家不远，可我总是要走好长时间。那条小路上有一株杏花树，我奶奶家里也有一棵。只是后来被砍了——在三爷去世以后，翻盖的新房代替了原来的旧屋子。我总是喜欢这种花，不是因为它可以结出杏子来，而是因为她的姿态还有花色。早春的杏花开得极早，在一片死寂的土地上是一种鲜活的生命，它的颜色纯白而微微透着粉色，像那个年代的人，还是干净而单纯着。
我折下一支杏花，怕被别人看见，不敢用手拿着，也不敢放在书包里怕压坏了，总是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护着。这样的回到奶奶家，找来一个瓶子，装上清水，然后插在瓶子里。奶奶也总是会不免说上几句，别人的树都被你折坏了了之类的，可是我还是乐此不疲。我把一天的发现写在日记里，那个时候我写日记，却并不是我们老师要求的。那个时候心思总是不愿意和别人说，只是自己偷偷写下来。我再也找不到我小学时候的日记了，其实那个阶段我的日记写的是真好，没有后来中学那些无所谓的心情还有无病呻吟，也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可是我就是找不到那个本子了，也许随着我的童年一并远去了吧。
我吃完面条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还有晚上的课，于是赶回了教室。我打开手机，看到妈妈发的消息，才发现今天是奶奶去世两周年的日子。
今年的春天终归是来得早的，不像是两年前的今天，寒冷而阴郁。我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后，一个人沉默了好久。其实那个时候她病入膏肓，我以为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实际上我也做好了准备，一直自己站着没有哭，等爸爸来接我。我上车的那一刹那，眼泪忽然就抑制不住的留了下来，我伏在我爸爸的背上，一直哭了一路。
在她的葬礼上，我不敢去看她的照片，奶奶依旧在照片里笑着，黑白色的笑容，真的慈祥。每一次我看到这张照片，我都会哭，因为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在那个春天的午后，喊我回来吃面。
我们陪伴老人的时间可以多长，我们陪伴家人的时间可以多长，我们的童年又有多长。
我十八岁之前从未想过你真的会离我而去，我十八岁之后只能去墓地看你。我依旧不敢看你的照片，依旧在碑前就挪不动脚步，轻声地哭，依旧那么没出息。我在冷清的暮色里为你点燃一柱香，不仅感谢在您用生命里的最后岁月能伴我长大，也祭奠了我一去不返的童年。
作者丨希辰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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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来自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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