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缕软儿馨香（二）
什川是一个长满老梨树的地方。在小时的懵懂记忆中，家乡到处长着粗大的梨树，那些梨树个个膀大腰圆，枝繁叶茂。有些树枝横空出世，比一个成年人的腰还要粗，真有栋梁风采。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些老梨树的树皮，又厚又粗，表面裂出密密麻麻长长的口子，刀刻斧凿，铠甲一般，爆发出生命的张力。那种粗砺，有雨雪风霜里浸泡的坚韧执着，透着岁月的沧桑和厚重。
这黄河滩头的梨园，每一棵梨树，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身躯和站立的姿态，相同的是，每一棵梨树的树干与树枝的连接处，都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像一条腰带，束在壮汉的腰间，勾勒出老梨倔强的筋骨和不屈的线条。后来才知道，那是嫁接后留下的痕迹。除去果农，很少有人知道这条接痕上面的树枝，才是经过驯化的家养梨树枝，能结出又大又脆的梨来。而在接痕的下面，粗壮且带着旋转之势的树干，原来是一种野生的梨树，历经数百年风雨，它已经站立为一座石雕，没人知道它的秘密。这种被什川果农称为“骚枝子”或者“骚苗子”的野果树，不怎么爱结果，但是它长势好，搞病毒能力强，一般不会得腐烂病什么的，是做梨树嫁接砧木的好品种。什川梨园所有的梨树，全是这种“骚枝子”嫁接而成，也正是这种老先人选中的生命力旺盛无比的“骚枝子”，才让什川万棵古梨走过五六百年沧桑岁月，生命延续至今还长盛不衰。生命野性的魅力，在什川古梨园得到了最美妙的展示。直到今天，梨园里随处可见“骚枝子”，它就是从老梨树根系里繁衍出来的小树苗，果农要栽种新的果树苗，就去挖一些这种野梨树苗，去嫁接软儿梨、冬果、长把梨、鸭梨等各种梨树。
什川梨园里生长的“骚枝子”
我们家所在的南庄，是什川人口最聚集的地方。据说老先人最早种梨树的时候，是主张人居与梨园分开的，各有各的生存空间。离家四五百米的农中场子旁的小学附近，就长着高大的梨树，那一带就是有名的大家园子，也是离村庄和学校最近的梨园之一。记得我们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到坎下面的梨园里去摘果子吃。那时梨园是有看园人的，我们去摘果一般是以偷的方式去满足口腹之欲。夏天偷苹果类，秋天就去偷吃冬果梨和香水梨，香水梨虽然有些酸涩，但依然是那个年代孩子们解馋之物。
这里是一个梨的世界，梨树天梨树地，不光梨园长满梨树，以前走在村庄的大街小巷，到处堆放着从梨树上锯或者剪下来的梨树枝，有锯掉的大枝，栉风沐雨了很多年，老气横秋的；也有那些刚剪下来的细毛枝梢，就像是老梨树理下的毛发，还透着飞扬的姿态。你若要走进果农家院里，被劈成柴的梨树枝码成一垛一垛的，每一根劈柴上，还有细密的年轮。这种柴生火做饭，是很耐火头的。一个长满果树的地方，每年春天都要为梨树修剪树枝，梳妆打扮，让她在明媚的春天里，更加眉清目秀。你说，生活里怎么能没有梨树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