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评:“乌台诗案”后的苏东坡,黄州、惠州、儋州

编者按:

不得不说,苏东坡的人生际遇,他的性格缺陷也是原因之一。喜欢吐槽,还写诗,特有文采的那种,以至于东坡文集被付印后屡次被山寨盗版,屡禁不止。宋神宗朝的“文字狱”也是苏东坡的政敌为了陷害他,捕风捉影但是又言之有物的弹劾他。“乌台诗案”也就诞生了。

  • 苏东坡是个文坛领袖,不是政客

(一)苏东坡在黄州的五年是他人生及其重要的阶段,“调整恢复期”

1079年年底,苏东坡在监狱里待了130多天,终于走出监牢,外边的空气就是比监牢清新爽利。但是,苏东坡还得在新年来临之际赶往黄州,在长子苏迈的陪同下,苏东坡来到黄州这个小县城。初来乍到的他举目无亲,只能寄居在小寺庙里吃斋饭。再加上苏东坡还没有从政治迫害的阴影走出来,苏东坡谨小慎微,顾影自怜,偶尔也就是去钓鱼采药。

后来,苏东坡的家人来到了黄州,家人重聚的喜悦冲淡了苏东坡的忐忑之心,黄州的朴实百姓也发现苏东坡的平易近人,以前的故交好友也不时邮寄书信给他宽解思绪,杭州以前的下属好友也给他捎来了土特产荔枝干和红螺酱;僧人道潜、故交巢谷、好友陈季常都真心的关心他的生活起居。但是苏东坡的心情仍然没有缓过劲来。他再也没有以前的那样心高气傲和豪情万丈。面对御史台谏的穷追猛打无所不用其极,苏东坡可以说是“惊弓之鸟”,甚至不敢随意的写诗作词。

第三年的寒食节,苏东坡写诗描写了自己的处境。“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苏东坡以前的人生理想治国平天下已然泡汤,现在也不能回乡扫墓,进退两难,时光匆匆,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

  • 黄州贬谪的苏东坡还有富态之感

后来,有一次苏东坡和有人喝酒醉了,曾写了一首诗表明自己的心情。毕竟人过中年,还事事不顺,黄州这个小县城让他心情难以释怀。

《临江仙》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彀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苏东坡的寂寞孤单之感,对待人生命途多舛的境遇,通过时空的交汇,反而在黄州更加强烈的自我反思,苏东坡慢慢的在蜕变,虽然比较痛苦,但是谁也替代不了他。

  • 美味的东坡肉是宋代贱肉猪肉

1081年,苏东坡在黄州迫于生计,开荒种地,麦田何时能够堆满自己的粮囤?苏东坡在黄州的粗茶淡饭,苦中作乐,自创东坡肉、东坡羹等美食聊以自慰。同时,苏东坡还在好友亲朋的帮助下,建造了五间住房,后来又盖了三间,才使得居住条件得以改善。时间确实是苦口良药,刚开始苏东坡还写信抱怨黄州是他的人生井底,但是慢慢的苏东坡也就随遇而安了。

《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随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俗话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苏东坡也是如此,东华门唱名的荣耀和锒铛入狱的恐惧耻辱,黄州的艰辛生活使得苏东坡愈发的宠辱不惊,坚毅沉稳。这大概就是挫折使人成长吧。

苏东坡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大宋征伐西夏失利,损耗三十万军队。苏东坡还问询滕元发,当得知噩耗的时候,悲愤交加,“白骨似沙沙似骨,将军休上望乡台”哀悼将士。黄州的“溺婴”陋习也是震惊了苏东坡,苏东坡写信给知州朱寿昌建议禁止陋习,同时还联络古耕道出头组建民间慈善团体“育儿会”募捐,最终铲除黄州的“溺婴”陋习。

他在黄州这样穷困潦倒的环境下仍然关心国计民生,说明他的思想觉悟已经得到了升华。正如他给滕元发的书信:“平生为道,专以待外物之变。非意之来,正须理遣耳!”正是苏东坡这样的胸怀,才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在黄州的五年,苏东坡不敢写诗作文,只能寄情山水,画画填词。(宋代词为诗之余,被认为是娱乐消遣的小道,不会有忌讳)

(二)惠州风景远离了司马光废除新法后变法派反攻倒算的政治旋涡

1086年,司马光在高太后支持下,元祐更化,全面废除王安石变法,宋神宗和王安石的努力一朝丧尽。

1093年,高太后去世。17岁的宋哲宗亲政,章淳等人反攻倒算,“旧党”苏东坡被五道诏书发配岭南惠州。苏东坡只好南下瘴气氤氲的岭南,全家只好分散,苏迈带领大家去宜兴定居,苏东坡则带领侍妾和幼子下岭南。在大宋的赏罚里,贬斥岭南是最重的惩罚,可见,宋哲宗的逆反心理在这时候是谁也劝说不动的。

走到了大庾岭,苏东坡感慨万分。

“一念失垢污,身心洞清净。浩然天地间,唯我独也正。今日岭上行,身世两相忘。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苏东坡来到南华寺,与主持重辩长老谈经论道,相见恨晚。还为千年古寺寺门匾额题书“宝林”二字。

  • 苏东坡颠沛流离的生活

苏东坡运气不错,惠州知州詹范对他以礼相待。安排他住了环境清幽的住所,惠州没有羊肉,苏东坡苦中作乐,从羊脊骨踢下来的微肉也能津津有味。苏东坡的安贫乐道让他即使面对苦难也能坚持下来,侍妾王朝云去世,苏东坡也能自我稍微排解思念。

“白头萧散满霜风,小哥藤床寄病容。

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可见苏东坡的乐观放达,政敌的种种伎俩根本就是隔靴搔痒,丝毫伤不了苏东坡分毫。

(三)跨海去儋州,政敌章淳就是不让你如意,苏东坡“他强则他强,他横则他横,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1095年,苏东坡已经垂暮之年,体弱多病,痔疮发作,岭南又缺医少药,只能死撑着自我克服,学习道家辟谷控制饮食。

  • 一生漂泊不定的苏东坡

苏东坡不能继续住公廨了,于是居无定所的苏东坡只能再次搬家,在白鹤峰建宅院,打算长长久久做个岭南人了。

“南岭过云开紫翠,北疆飞雨送凄凉。

酒醒梦回春尽日,闭门隐几坐烧香。

门外橘花尤的烁,墙头荔枝已斑斓。

树暗草深人静处,卷帘依枕卧看山。”

1097年,苏东坡被贬琼州别驾,移昌化军安置。62岁的苏东坡又一次和家人诀别,也许大家都觉得估计这回苏东坡去了海南就再也回不来了,连苏东坡也觉得估计这次悬了,冢中枯骨也就埋海南岛了。路上还碰上了弟弟苏辙贬谪雷州,祸不单行的同时两个老兄弟只能依依惜别。

  • 儋州已然是宋人眼中的天涯海角

儋州当时在宋人眼中比岭南还恶劣,简直就是“鬼门关”。但是苏东坡怡然自得,和琼州通判交接了公务就到了儋州。儋州的荒凉简直惊呆了苏东坡父子。当然困难更多。

他给好友写信“此地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耳!”

大意就是说,啥也没有的儋州,风俗习惯不同,语言不通,真的是化外之地啊。缺衣少粮的苏东坡无奈之下甚至学习龟息之法,节衣缩食。

  • 蒜瓣生蚝,美味不用等

后来,苏东坡主动学习当地土著的生活饮食,开始吃海产品和薯蓣,甚至将杭州菜的做法融入了海南丰富的海产品食材里,形成了海南官府菜。

儋州地处荒凉,没有药物和医生,所以群众只能请巫师祷告,喝不知名的药物,杀生宰牛祈祷神灵。苏东坡就以身作则,采药治病,自创养生保健的三法(晨起梳头、中午坐睡、夜晚濯足),还有干浴按摩的手法。

居无定所的苏东坡在儋州也开始自建房屋,比岭南的白鹤峰简陋潮湿太多了,但是苏东坡安之若素。苏东坡亲自编写教材,兴办教育,收徒讲学。海南的生活使得饱经风霜的老人瘦骨嶙峋,头发都秃没了,但是乐观的苏东坡仍然自我激励“梦里似曾迁海外,醉中不觉到江南。”

(四)宋新社追评:

苏东坡的人生际遇可以说是大宋朝士大夫里最坎坷的,没有之一。毕竟他反对王安石新法,司马光上台又不合时宜的反对全面废除新法,以至于他茕茕独立,新党旧派都容不下他,他的仕途也就只能不是在贬官任上,就是在被贬的路上。

1100年,苏东坡渡海北归。

1101年,苏东坡在金山寺题自画像“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苏东坡历经磨难,政治斗争的残酷血腥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在贬谪的是时间里,他也会深刻反思自己的过错不足,但是他即使到了朝廷,也还是那个坚韧不屈,铮铮铁骨的斗士,他面对劫难的处变不惊,自强不息的精神都影响了周边的许多人。

苏东坡自嘲自己是摩羯座,命途多舛,平生多谤誉。但是他又不信这些,继续热爱生活,饕餮美食,醉心山水,填词作画,才华横溢。

李白曾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那么人生的归宿到底在哪呢?

苏东坡一生漂泊,故乡的模样依然清晰,但是眼前的还是黄州惠州儋州更为亲切生动。“江山故国,所致如归。”

虽然苏东坡亲近佛道,但是他至死也没皈依两教,只是汲取营养,滋润自身罢了。

苏东坡就是这样的一位英豪,普普通通,但是备受后世的敬仰。他认认真真的过着自己的人生,有趣的灵魂让他脚踏实地的深入人间,时刻清醒的头脑应对荣辱,他就是我们常说的“宝藏男人”啊。

(文/编辑公子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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