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台 |宋向阳:麦穗儿
麦 穗 儿
文|宋向阳
麦穗儿娘当年嫁给冯老三时,冯家的日子还算殷实,架不住冯老三好吃懒做,终究败落下来。冯老三常常跑到几十里外的赌局去玩,家里的活计都交给麦穗儿娘。输钱的时候,冯老三还会拿麦穗儿娘出气,把她身上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村里来个卖货的小贩,她一狠心把女儿丢给上岁数的婆婆,跟人家跑了,再也没有消息。
打那以后,冯老三更不着家了。没出半年,麦穗儿的奶奶一病不起,也走了。冯老三想把麦穗儿送人,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主儿。这时,政府对赌博抓得越来越紧。冯老三见一些赌友被关了起来,隔三差五才出去过过手瘾。五岁的麦穗儿开始和父亲相依为命。
麦穗儿学会了做饭,冯老三便落得了吃现成的。可是,冯老三又开始酗酒了。有时,他还嫌饭菜不对口味,把麦穗儿大骂一顿。麦穗儿从来不敢言语,等爹走了,才趴在炕上偷偷地哭。
这年冬天,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麦穗儿做好了饭,还不见爹的身影,就跑到大街上等。同村的狗剩儿下班回来,对她说:麦穗儿,你爹在街东头趴着呢,好像喝醉了。麦穗儿听了,赶忙朝那个方向跑去。冯老三躺在一棵老槐树下,身上覆盖着雪花,鼾声如雷。
爹!麦穗儿惊叫着到了近前,拼尽全力去拽他。冯老三除了鼻子孔冒热气,根本没有别的反应。麦穗儿急得直哭,却扯不动父亲。一个街坊从这里路过,听到麦穗儿的哭声便撵了过来。两个人连拉带扯,总算把冯老三弄到了家里。
麦穗儿用笤帚把父亲身上的雪扫干净,脱掉他的棉鞋,给他盖上厚被。冯老三醒来后,麦穗儿又端上了一大碗姜汤。冯老三喝了以后,脸上有了一丝红润。他搂住麦穗儿说:好闺女,要不是你,爹得冻死外头。麦穗儿小声地说:麦穗儿已经没了娘,不想再没了爹。说着,她便哭了起来。冯老三的心顿时被融化了。
从此,冯老三不再打闺女了。
麦穗儿跟邻居大婶学会了针线活,爷儿俩的衣裳坏了,她就自己补。冯老三琢磨起出走的婆娘,就跟个傻子似的坐在那儿发呆。麦穗儿很懂事,总想法子让他开心。麦穗儿上学的时候,冯老三听从别人劝说,去建筑队干零工挣钱,家里日子渐渐好转起来。麦穗儿学习很用功,一直在班里排前几名。 她考上高中那年,冯老三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把腿摔成了残废。为了照顾父亲,麦穗儿放弃学业回到了家里。冯老三叫她回学校,还冲她吼。麦穗儿把剪子对准脖子说:爹,横竖我也不回去了。冯老三心里翻江倒海,泪水鼻涕流了一脸,从此不敢再提上学的事了。麦穗儿在街头摆起了货摊。她很用心,待人又热情,每天都能赚几块钱。 建筑队给了冯老三一笔工伤钱。在麦穗儿的张罗下,她家盖起了三间门房。麦穗儿办了工商执照,把商店开起来了。麦穗儿出去进货,冯老三就帮着打理,买卖越来越红火。
麦穗儿有了一个对象叫春生,头脑灵活还能吃苦。俩人一起孝顺冯老三,让他过上了幸福悠闲的日子。结婚后,春生在城里开了装潢公司,家里收入一天比一天高。冯老三与人说起姑爷,眉眼中总是溢满欢喜。后来,家里又盖起两层楼房,把小卖部变成了超市。
一次,麦穗儿去参加订货会。在商场外面,她看见一位华贵的妇人从豪车里走出,容貌似乎从哪里见过,却说不上来。麦穗儿的心腾腾直跳,加快脚步到了那个妇人跟前,皱着眉打量对方。妇人也在望着她,目光里装满疑惑。
你是?妇人嘴唇哆嗦着问。
我们好像见过。麦穗儿嘟囔道。
姑娘,你家在哪儿?妇人又问。
我是柳河村的。麦穗儿故作平静地说。
妇人在麦穗儿的左耳朵后找到一块豆粒大的黑痣。 她啊地叫了一声,脸色顿时白了。 麦穗儿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妇人的眼里湿润了,大声地说:你是麦穗儿吧?
麦穗儿稳定着情绪说:对呀,我就是麦穗儿,一个在风雨里长大的麦穗儿。
妇人抓住麦穗儿的手说: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麦穗儿笑着说:你想哪儿去了?我过得好着呢。她突然加快脚步,把妇人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在一个僻静处,麦穗儿回头望了望,突然蹲在那里,委屈地哭了。
作者简介
宋向阳,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唐山文学》《奔流》《小说选刊》等10多家报刊,有作品入选《2013中国小小说年选》《2014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2014中国年度微型小说》等选本,曾获“河北作协小小说年度优秀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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