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的童年记忆之四麻雀 / 开普饭

麻雀的童年记忆之四

凡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对茅草屋应该记忆犹新。我们家也不例外，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家里住的是茅草屋，好像村里大部分房屋都是茅草盖的。

茅草其实就是篙草，上面长有筷子长圆柱形果实的那种草。这种果实的名称叫篙巴，清炒或是加少许瘦肉片爆炒、汆汤均可，舌尖上的一道美味，最近我常去武昌小东门菜市场采购，那里都有销售。

公元一九七八年的冬天很冷。那个冬天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可谓刻骨铭心，不，镂骨铭心。

那是十二月中旬的一天，父亲找队里借来两条船带上二哥三哥和我去大湖里装篙草，篙草是父亲一个星期前去湖里用镰刀割好晒在湖坡上的，这次去主要是将篙草收拢堆，然后用稻草绳子捆好装船运回来。

在大湖收完草装船已经到下午两点多钟了，船行到坛子河闸口还要翻堤进入内河，我们将篙草搬上岸，父亲又请几个人帮忙将船抬进内河，最后再将篙草重新搬上船码好，这样来回折腾近两个小时，一切才安排妥当。

出发前父亲拿出一些炒米和油炸的薯片，我们用手捧着吃，口干了拿撮瓢舀一些坛子河口的清水喝，老实说那个时候我是很讨厌吃炒米和薯片的，但不吃又会挨饿，于是我只得胡乱地少吃一点，吃完赶紧启程向家里直奔。

坛子河口离家有二十多里水路，我和二哥一条船在前父亲和三哥一条船在后，父亲和二哥撑船我和三哥分别在岸上拉纤，船靠右边行驶，因为左边道路虽好但树多不便于拉纤行走，右边空旷没树但路又不好走，是那种软泥巴路，有些路段甚至还是稀泥，所以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

尽管穿着小棉袄，细麻绳套在肩膀上勒久了还是很疼的。尤其是第一次拉纤，细胳膊细腿的，但那个时候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相反倒觉得是一个大人一个男劳力、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本来晴好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气温骤降，接着天空中开始下小雨。这时我心想：糟了，防雨的蓑衣塑料雨衣一件没带。

天空变得低沉光线越来越暗，河道上除了我们的两只船外，没见其他任何船只，就这样一路让雨淋着，呼呼的北风肆虐着我单薄的身躯，我一连打了几个寒颤，即使不起风不下雨，拉着载满篙草的船行走都显得困难，现在又逆风行驶更是难上加难。

人在岸上走船在水上行，冒着雨逆着风，我听不见船行走时与水面摩擦的声响，只能看见一个庞大的黑影子被我牵引，行进在这空旷寂静而又荒无人烟的野外，我甚至听见自己身体里骨骼发出的几声脆响，就是这几声脆响它曾一度让我产生莫名的兴奋，人生旅途仿佛迈开万里长征第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下冻雨了，风依旧绝情地刮着无人的旷野，上风口传来枯柳条乱舞时发出的呼拉声，几只乌鸦的啼鸣伴着呜咽的河水让人心头发紧，我强忍着肩膀的疼痛，用尽力气一步步向前移动，每走一步我感觉自己快要倒下了，我甚至在心里开始埋怨二哥没有用力撑船，回头仔细看二哥的脸竟有些模糊的感觉，那是冻雨打在他脸上又没有干毛巾擦拭的结果，由于风大的原因，只见二哥拿着竹篙两边乱点，完全像乱了方寸，这时候我忽然明白，如果我松手船肯定是会翻的，于是我再次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坚持挺住。

再看三哥和父亲的船已经被我们甩远一大截，最起码拉开近五百米的距离，其实刚开始我在心里就已经暗暗和三哥较劲了，看谁拉的船先到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最终我们将船停在门前的码头上，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摸进家门，母亲帮我脱掉身上的湿衣服，顾不上吃饭和洗刷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作明

2021.5.18.草于武昌中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