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康派临床:肛门客体与透过隐喻的定位
《工作的精神分析家》第三篇阅读笔记:
肛门客体与透过隐喻的定位
作者:吴张彰
四川大学精神分析专业硕士 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专业硕士
成都精神分析中心成员 EPS(精神分析行知学派)成员、编译组副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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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精神分析家》原书封面
上回我们讲述了两个小个案,其中的第二个案中,我们能看到主体的历史是如何围绕着客体a(丢失的客体)所建构的。除了个案中提到的“乳房”(la sein)之外,这次,我们可以来看看肛门客体是如何建构幻想的。
在临床中,乳房和粪便是分析者所暗示的最主要的两个客体。而目光、声音、尿液这只是前两者的替代:肛门客体(粪便)由目光替代,口腔客体(乳房)由声音替代。
乳房(乳汁)和粪便都可以被看做身体的某个可以分离的部件,而且二者都和主体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有关,因此也涉及到父母照顾孩子的问题。母亲一开始让孩子吃下她给予的东西(乳房、乳汁、奶嘴等等),然后让孩子排出些东西(粪便、尿液)。
而孩子之后会发现,这些被要求的东西,并不仅仅是其本身,而是一种爱的象征。而且,这些东西也 总是涉及到别的一些客体,比如母亲要孩子给予的不一定是粪便,而是目光,或者让孩子听话(声音)而不是喝奶。
对这些客体的投注是分阶段的,在每个阶段,都会有某种占优势的客体投注。因此,分析家应该听到对这些客体的暗示,从而让分析者摆脱这些投注,通过定位这些客体(或客体的声音)、或者定位跟这些客体有关的隐喻,让分析者“去催眠化”。
卢浮宫前展览的肛门客体
我们现在来看有一个跟肛门客体有关的例子:
一个年轻男性,Alexandre A,是个聪明的大学教师,他来治疗是因为他有种强烈的死亡焦虑。他并不是怕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也不是怕死亡伴随的身体上的痛苦,而仅仅只是死后的那种虚无让他无法忍受。
在初次会谈中,他的肛门客体就出现了:他害怕变成一个礼物,就像家庭中的某些老人一样。几次会谈之后,他最无法忍受的是肛门性的禁欲。
这种肛门客体的呈现体现为集中方式,首先是回忆起,他在三岁左右的时候体验到的最早的一次性快感。他当时听到母亲提到,有些原始部落赤身裸体,身上满是泥污,从不洗澡。他还想起,当他第一次把屎粑粑拉到厕所的马桶里,他母亲发出了欣慰的感慨。于是,一种污秽癖总是不断地唤起这种快感,比如挖鼻孔或挤黑头。这种肛门客体还体现在,他害怕感觉自己就像是汹涌的水流上的一个小东西,这无疑让他想起了,排便时马桶里的水。还有一些梦同样唤起了这种肛门认同。
他对死亡的恐惧实际上就是恐惧掉到一个黑洞里 ,就像粪便一样被冲走。当孩子拉了屎之后,这个客体就仿佛是他身体活生生的一部分。有些小孩甚至会幽默地说,粪便就好像他生下的小baby。这种幼年的欲望依然留在Alexandre身上,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从父亲身上生下来的。
他对肛门客体的定位纯属偶然,他有一次提到了一篇用来参加小说比赛的文章,这篇文章满是肛门暗示。在他写的这篇幻想小说中,他想象到:
他在火车上遇到坐着他对面的一位老人,此人年纪是他对两倍。他描述到老人的“褶皱眼皮就像是隔膜一样”。这个形象让他想起粪便潴留的样子,而隔膜明显就是腹部的隐喻。接着,他描述了车站附近的脏乱,以及“乱七八糟的铁道”。他对这位老人说:“这杂乱的铁道,倒是跟马很配,实在是不像是金属的”。铁路网可以比做人渗出的蜘蛛网。而老人手背上“无数棕色的老人斑”也是一种肛门隐喻。老人生出的老人斑也很像是蚕丝网。而他生活的那个村庄有一个“仓库”,这个词指代着一个垃圾洞,一个垃圾坑。
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个森林看护员,他读了一篇有关树叶发芽的文章。他想反驳老人的观点,即人类的技术产物都是“死物”。他反驳道,“人造出火车,就像树长叶子”。Alexandre 的这篇文章中有很多这种隐喻,小说的主人公继续反驳道,“火车就是一幅绝好的生命的图景”“生命的迹象并不是生命”,但老人认为,“相反,生命只是生命的迹象,生命没有什么本质可言”。
他对老人的反驳,完全可以看成是对自身幻想的回应,也就是对母亲的反驳:不!爸爸生下的不仅仅是某种像粪便一样没有生命的东西。而且这篇小说最后结尾的词是“陈词滥调”(banalité),我们可以听成是“肛门性”(analité)。
在这个个案中,我们并没有定位出任何像之前个案的“vers”或“singe”的能指,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透过这些隐喻,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围绕着肛门客体。这种发现让他摆脱了对肛门客体的认同,而他曾经为了对抗这种认同,而拼命让自己变得聪明。从此,他的焦虑得到了治愈,并且分析结束的十五年后,这种焦虑也没有复发。
在论述了客体a构成的声音(能指)是如何组织起基础幻想,并由此而构建出主体的历史以及症状之后。我们下一次要更进一步来讨论,精神分析临床的另一个任务,即再认无意识的基础幻想。也就是说,精神分析不仅仅涉及到听到反复出现的声音,或者缺失的身体客体的暗示,精神分析还在于一种意义的再认,分析者在其所说、所思、所为中并不知晓的意义。而这一点也就是,一种话语的工作可以称得上是分析性工作的最低程度。
《工作的精神分析家》阅读笔记系列:
《工作的精神分析家》阅读笔记(一):初初导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