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王成英丨 童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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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的记忆
□ 王成英 / 文
打开记忆的闸门,童年的小舟泛起层层涟漪……
我们村近两千人,分为七八个小队,每天早上七点、下午两点,村西南头白玉堂奶奶庙前歪脖洋槐上那口古老的铜钟,总是按时被人“铛、铛、铛”地敲响,清脆悠扬的声音响彻大街小巷。
“老少爷们,上工了!”
小队队长接二连三的吆喝声里,老爷们儿们慌忙地撂下饭碗,匆忙中也不忘先把旱烟袋这个“贴心伙计”叼在嘴上猛抽两口,鼻子轻轻往上一吸,乖乖!可真爽快。年轻利落的婆姨,急忙放下左手中的少半碗稀饭,右手把“奶头穗”从娃娃嘴里猛地拔出来,把孩子塞给三寸金莲的年迈婆婆。“哇儿、哇儿……”孩子刨着小手,蹬着小腿委屈地哭闹——狠心的娘啊,我还饿呢……
男人女人手忙脚乱地背起䦆头、扛起镰锄向地里奔去。
坡上坡下,坑坑洼洼,放眼望去,也不过百余亩地,却有着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挑水浇地、锄草施肥。
到了秋收季节,队里的几套马车派上了用场,在马车夫一阵阵甩着鞭子“嘚儿、嘚儿”的吆喝声中,“短小精悍”的玉米棒子被拉到了麦场上,当然,一个月秋忙过后,玉米杆也要一根不剩地拉回来——铡碎了那可是一年的马粮啊。
带皮的玉米棒子堆在一起放个三五天,就会冒出淡淡的热气,还能闻到刺鼻的朽味儿。老老少少围成圆圈抢着剥皮——那也是挣工分赚口粮啊。每根玉米棒子都要剩下三两片“外衣”,留作编织一嘟噜的玉米棒辫子,好把它像盘龙一般,缠绕到一根木桩上自然风干。再过一段时间,玉米干透了,把那一条条的盘龙卸下来,堆成堆,待到晚饭过后,村民们个个瞪大眼睛,挑最大的堆来掰玉米。虽说玉米粒是集体的,但玉米芯是自个的。多些玉米芯还能多做几顿饭不是?这时候,小队队长警惕性最高,挨堆巡查,看有没有人故意在玉米芯上留下几粒玉米。
于是,在昏暗的灯光下面,村民们一边听着队长嘴里“啊……是吧”声嘶力竭的政治议题,一边热火朝天地拨弄着“玉米棒”交响曲。
到了寒冬,荒野茫茫。乡亲们难得清闲下来。
“春风吹,战鼓擂,农业学大寨号角吹……”屁股大的地方,硬是用小石块儿垒起边来,顷刻间变“寸亩良田”。到了春天,撒上一些豆子芝麻之类,至于收成,一般来讲,是见草不见苗。
老爷们儿干一天活儿十分工,婆姨们一般八分左右,其实十分也就三五毛钱。年终结算谁家工分多,谁家票票就多。于是家家户户开始大搞副业,起五更贪黄昏,打猪草攒猪粪换工分儿。自然而然也给我们多了一份“美差”——搂树叶。
每到下午5点多放学,小伙伴儿在路上可不敢耽搁半点功夫,一溜小跑回到家里。把小书包往土炕上一扔。从竹篮里摸出半块儿糠窝窝,啃上一口,手拿耙子,肩挎背篓,在夕阳余晖里,争先恐后地跑到村外柿树底下、杨树林里……匆匆放下背篓,弯下身子,两条腿一前一后,两只柔嫩的小手开始奋力地工作。为了抢占优势,先把叶子搂成一堆,再往背篓装,看似装满了——一只脚稳稳地站住,另一只脚狠狠地在背篓里踩来踩去。踩踏实了再往里面装,再踩、再装。到最后背篓还没有装满,又没有落叶了,小伙伴自有妙招——齐心合力摇动低矮的树枝,哗啦哗啦,瞬间就会有大片大片落叶飘下。
运气好的话早早就能完成任务。小伙伴就会哼着小曲儿兴高采烈满山遍野地窜东跑西,寻上五颗滴溜溜圆的小石子儿,然后蹲在一起,先把小石子儿放在右手背上,再手背手心翻上翻下地玩儿。玩得好的咋翻都是五颗石子,而我笨,小石子儿总和我过不去,每次都要从指缝间逃走几个……
“二妮儿,快回来吃饭了。”“臭蛋儿往哪里疯去了,就不看看啥时候了。”听到此起彼伏焦急的喊声,大家伙才觉察到天已经黑了。
如果哪天夜里秋风肆虐,横扫落叶。你就看吧——天刚蒙蒙亮,家家户户就会早早打开院门,仿佛去抢金元宝一般,男女老少齐上阵抢占地盘儿。手脚利落者往往能够满载而归。
那年月蔬菜半年粮。蔬菜长得特别好,家家的茄子南瓜都堆得跟小山似的。点燃灶火,“梆、梆、梆”把四五个茄子或一个老南瓜切成块,放到锅里,倒上一瓢水刚好把菜淹没,抓几把小米撒上去,星星点点的,好像都能数得清。生活条件好的会加上几根粉条,一把黄豆,在锅里翻江倒海半个小时左右,自助大餐就开始了。
我家破天荒地吃过一次烙饼。母亲会把一小坨棉花用细麻绳紧紧地绑在筷子头上。然后伸到小油壶里蘸蘸,用力地在油壶口上刮一下,才去鏊子上转着圈儿抹来抹去。以至于每次改善生活都是与“老包“同歌共舞。
最盼望最渴望的就是过大年!糖球、花生、面包,那是天方夜谭。最大的享受就是初一早上能放三两个两响,预示着来年生活水平芝麻开花节节高。年夜饭自然是一年365天最难碰一次面儿的饺子。
三十晚上,用粗布自个儿染成的黑蓝裤子,粉红上衣早早地叠整齐,小心翼翼摆放在炕头。一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惦记着明天早上的压岁钱。初二初三去姥姥家姑姑家拜年,也会掰着小指头预算一番能收入多少巨额零花钱?不过每年去我大舅家,永远都是空腹而回、空手而归。每当我们兄妹高喊:大舅大妗——磕头啦!话音刚落,我大妗子总会愁眉苦脸、有气无力地扶着堂屋门框说:“英呐,看大妗子这记性,钱包又不知放哪儿了。”该吃午饭时她家的灶火也赶巧灭了。
我每年向母亲告状——大妗子太假了。母亲总是爱恋地摸摸我的头,长叹一口气:“别埋怨你大妗子,她是拖儿带女。逃荒过来和你大舅凑一家的,没吃没喝都害怕了。”
孙子孙女每晚睡觉前听两个故事。催眠是我的必修课,隔三差五,我总会老生常谈。他爷爷来了也会情不自禁的加上一句:娃儿们呐,你们摊上了好光景,吃香的喝辣的,就不知道那苦字儿是咋写的……
——  The  End——

王成英   河顺人,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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