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我的丈夫》

我的丈夫

现在的女人,都喜欢称呼另一半为老公,而我偏偏叫丈夫。大丈夫顶天立地,小丈夫温柔体贴,丈夫比老公似乎多了些霸气和柔情。我叫丈夫,还有一个缘由:从认识到结婚,乃至如今,从未喊出过“老公”二字,所以让叫老公,实在别扭。

我的丈夫其实不算称职的伴侣。不高不富不帅,而且不会做饭不喜欢做家务。结婚前夕,我是矛盾的。一边逃避着嫁给他,一边又劝服自己,整晚的慌乱和烦忧,折腾的自己紊乱不堪。

婚礼仪式前十几分钟,我终于按耐不住,将他寻了过来,直白的告诉他:“对不起,这个婚我不想结,因为我会后悔,你也会后悔。”

他愣了一瞬,又沉默了一分钟,再是极其平静的口吻,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只有经历过才最有发言权。我愿意以一年为期,如果一年后你后悔了,我愿意和你解除婚姻关系。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这是赌约,输了就是一年光阴的损耗;赢了便是后半生的不后悔。于我而言,这是诱人的,毕竟临场逃婚对两家父母、对寄于深厚祝福的朋友是不负责任的。权衡之下,我愿意赌上一年,不计较结果,只想尝试这场赌约。

婚后的生活大多数是平淡的。他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很晚,回到家时我已经睡下了。第二天醒来时,他定会握着我的左手。我轻轻抽离,他就会加紧力度不愿放开,我就用空出来的右手捏着他那高挺的鼻子,嗔道:“放不放!”他半迷糊着嘟囔:“陪我再睡会。”说完,他定会将我拉近怀里,让我挣脱不得。

他下班到家最早的那次还是婚后的第三个月。那时我正在逛超市买菜,他突然打电话兴奋的告诉我:“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百合放在房间,你快些回来,我们今晚出去吃饭,好不好?”

他的语气有着不同寻常的激动,这端的我能感觉他说的每个字都在欢快的跳跃。回到家,他一把抱住我,在我额头轻轻一吻,嘴角扬起,从裤兜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我的手心,深情的说:“我们有自己的小窝了,写的是你的名字。”

原来他加班是为了兑现对我的承诺。我曾经说过:我希望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可以不用交房租,还能随性装饰自己的房间,在阳台种上满满的花花草草,如果可以,再养个小狗狗,能在午后由它作陪慵懒的睡到日落时分。

我们开心的相拥,我满怀感激的看着他,由衷的说了声谢谢。他收起笑容,用不悦的口吻说:“听你说谢谢心里不舒服,你是不是没把我当丈夫看待?”

我觉得好笑又心涩。好笑的是孩子气的他,心涩的是愧疚的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认可过我的婚姻,只是纯粹的想着彼此搭伙过日子,待一年期满。而他,自始至终把我视作妻子,倾尽全力让我幸福。心涩之后,我就当机决定,要做个合格的妻子,好好的守护这一年的婚姻。

他将新家装修权全权交给我,当然费用他出。我依着自己的喜好,将房子装扮得素净淡雅。还淘来民国的屏风和摆件。他笑:你若是穿上旗袍,像极了民国的佳人。隔天,我就收到了快递,是一件绣有墨竹的水蓝色旗袍。我迫不及待的穿在身上,大小正宜。

一股暖泉激荡在心里,散落成瀑布,飞溅在心室的角角落落。屋里的百合开的正盛,满室清香,让人油然生出岁月静好的满足。而让我更加欢喜和意外的,还是出现在我面前的的丈夫,一身中山装,暖暖笑意。

此情此景,恍若穿梭到民国,佳人才子是也。

婚后的生活,被丈夫连接的惊喜点缀,倒也浪漫诗意起来。我能回报他的,也只能是尽心做好每顿饭菜,把他喂的饱饱的。再就是贤妻模样出现在他朋友同事面前,让他挣足了面子。听着他朋友对他的羡慕和称赞,作为名义上妻子的我,也是乐的,因为多半是称赞他娶到貌美如花又温柔体贴的我,所以怎能不高兴呢。

虽然和丈夫多数是和谐温馨的,但也有闹脾气的时候。丈夫是单亲家庭,很小时候就没有父亲,所以对“爸爸”的称呼很是陌生和不自然。除了结婚当天,被司仪逼的叫了声我爸爸,此后再也没有大声叫过。

我跟他说过多次:婚是你要求结的,可称呼上不论传统,还是情理,你都要叫爸爸。他每次都神情哀伤的看着我,声音细若蚊蝇:“可不可以让我慢慢适应,好不习惯哦。”我偏过头去不睬他,态度坚决。为了强逼他叫爸爸,我故意拨打父亲的手机,让他接听。等那边有声音传来,我又用眼瞪他,让他快讲话。

他面露难色,低着声音硬硬的对着手机讲:“爸爸,吃饭了吗?”

我听到那端父亲的声音传来:“都晚上九点多了,怎么能没吃饭。你们没吃吗?”

“吃了,吃了。”他回答的迫切慌张。一旁的我,用双手捂严嘴巴,生怕笑声太大,惊扰了他们半父子谈话。

后面的谈话顺利多了,丈夫也慢慢平复了慌张的心,和父亲东扯西拉了十几分钟,挂电话时还意犹未尽。

“这不是很好吗?次数多了,就习惯了。”我捧着丈夫的脸,满是赞赏和肯定。

“每次都这样,突然打电话让我叫爸爸。下次可不可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他还是恼着我未经他同意拨打了父亲电话,显得不悦。

“那下次你自己打好了。懒得理你了。”说完,我就起身去卧室了,假装没听见他在背后喊我的声音。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忍,唯独叫爸爸这件事,我坚决捍卫。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和平常的事情,在丈夫看来就艰难无比,而我丝毫不相让。好多次就是因为这个简简单单的称呼,我和丈夫闹上了,虽然没到吵架的地步,但是没有平日里的亲密无间。

这次之后,我没再打电话逼他叫爸爸。倒是他,居然主动问我:“可不可以打个电话给爸爸,我想跟他说说话。”他在电话里大声叫着:“爸爸,我这边天气可好了,你跟妈妈一起过来玩玩,刚好我有加班调休的假,可以带你们逛逛。”

我坐在他身边默不作声,泪不自觉的滑了下来,滚热的。我在他身后轻轻的环抱着他,将眼泪和笑容全部藏在他衣服下。

他越来越顺着我,而我越来越依恋着他。哪怕去超市买菜,看他没在加班,硬是会拽着他一道。他去外地出差,我每晚都忍不住要打电话给他。听着他的声音,才觉得心安;有他在身边,笑容是最多的时候。

以前一个人久了,觉得一个人自由,害怕两个人的牵绊;现在有了丈夫,依旧自由,也没担心过彼此会缚着谁。丈夫说,我和他都是个体,所以彼此需要独立的空间和自由;同时我和他又是一体的,左边丈夫右边妻子,所以要牵着走,并肩而行,绝不由着性子我行我素。

他的话,也是我心底对婚姻的期盼。

所以,这场赌约,我越发满意,他更是信心满满。偶尔说起时,两人相视一笑,互相道贺。

在人生的荒芜里,遇见对的人,然后携手相伴有限光阴,实属不易;而在有限光阴里,活出无限精彩,实为难得;而我跟我的丈夫,赌下了余生,相扶相持,共践一段难得的欢喜和白首之约。

这次,我相信,我依然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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