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 1984年官渡客车坠岩抢救追记

方有成　文/图

1984：官渡客车坠岩抢救追记

——谨以此文缅怀遇难乘客

又到“10·14”了，36年前巫山官渡河许家楼门子客车坠岩抢救场面浮现眼前。回想当场遇难近三十人中熟悉的五位朋友，难免再次悲从中来，思绪万千。而在此事故中幸存的朋友有的相距遥远，数十年难见一面。而有位幸存者却同样调来万州工作，距离千米随时可见。生命十分脆弱，应当珍爱。

1984年10月13日下午两点左右，会同县农业局同事、云阳县籍师弟武海燕（现任云阳县农委农技站长、高级农艺师），在官渡区坪南公社蹲点半年推广杂交水稻“汕优63”和温室育秧技术，在圆满取得大面积丰收和试验田高产（高产试验项目获万县地区农业局三等奖）成果后，我一人拎着个半大纸箱从公社到坪南街边等车，新调到官渡区农技站任技术员。

当时，县城到官渡经坪南到河梁区只有一班客车，好像是49座中型车。客车从县城长江边南陵车站出发，碾着泥石公路74公里到河梁区需4个小时。同我一起在街头等车，熟悉的有坪南公社电影放影员左池国和李贤元，两位都是糯米小伙，帅哥级别的。还有公社邮递员苏冠华，同样年轻小伙。我和好几个旅客一起好不容易挤上客车后，因为没有座位，只能站在车中过道上一路颠簸着。半小时后，车到官渡河站，我下车拎着纸箱到区农技站报到，没想一干竟近十年。

初到官渡区农技站，虽然位于三河店国有酒厂旁民房中间，位置较偏，但却生机蓬勃。原来农技站五六名干部中清一色的万县农校、万县农学院校友，都是科班生，除师兄罗映春外全是年轻人。第二天上午大约九点，农技站年轻炊事员王静突然紧张地向我报告：“许家楼门子客车翻啦！？”

“走！我们去看下！”

出于好奇，也出于去抢险救急等原因，我当即立马赶到现场。因为天雨路滑，王静很快找来几双水胶鞋，在他带路下我和另一位同事小跑步往现场赶。我们一行三人经酒厂和官渡区粮站后，从一条水堰坎上三步并着两步地小跑。大约十多分钟后，我上气不接下气赶到车祸现场。只见位于许家楼门子旁一面约70度陡坡下，漫山遍野都是人，哀嚎声、呼救声、指挥声不绝于耳。第一眼就看到现场半坡上一位身材高大魁伟的长者，正以火线指挥员的气度，镇定自如地指挥抢救。原来指挥者是我熟悉的张祥兴，原坪南公社武装部长，出身猫子山身高一米八以上的他年轻时，可独自背两百斤肥猪不歇气下山到街上。后参加抗美援朝作战任过连长时，受过伤。他原本半小时前是挤上这辆客车，因严重超载加之个头太大，硬生生被司机吼下来捡了条命。

事发现场如今县道早已拓宽硬化并加装防护栏，村道也已硬化，便捷安全。

客车不知翻了几转，最终在公路外百多米下的红苕地里停住，客车只有空架子一个。初来刚到且年轻没有见过大世面的自己，顿时处于懵懂状态，不知如何是好。但出于救急救命的本能，我壮起胆子首先往空架子客车内外搜看了两面，首先非常吃惊地发现，原河梁区公所特派员胡代瑶不幸遇难，身着警服的他个子较大，但此时他已与我阴阳两隔，而他随身携带的手枪也暴露外，没有离身。紧接着我又看到，脸青面黑的河梁区公所妇联主任沈友文大姐，刚被两人用竹椅抬起，正准备艰难地往公路上转运。见状，我决定沿陡坡往公路上爬，试图搜寻熟悉的伤员或许能给以帮助。当我刚爬到半坡上时，突然听到公路上坪南小学两位老师叫我“小方”，问我看见他们学校同事、我忠县老乡向毕学老师没有。他们说向老师昨天到官渡担心他今天也坐这班车。闻听此言，我又立马下坡到这空架子车内外和山坡上寻找，因为我认识且知道他穿的衣服。可上下两转也没有发现向老师。不一会儿，坪南小学老师欣慰地告诉我向老师昨天已回了学校。

事故后获知，当场不幸遇难二十七八人，其中有五位是我熟悉或有交情的。他们是：前一天同我一起在坪南公社上这辆客车的电影放影员左池国和李贤元；河梁区公所干部“邱大学”邱治国，坪南公社杨林大队人、万县师专专科毕业；河梁区抱龙公社文书陈显荣，万县人并是万县农校师叔；河梁区公所特派员胡代瑶，坪南公社天灯大队人，曾到我当时所在的河梁区农技站来检查过治安工作。而同时还和我在坪南公社一起上车的邮递员苏冠华，却幸运地只是头部受了点划伤，他自己从车祸现场爬上公路，便到医院给头部包扎后便回了家。

事故中幸存下来的原河梁区教办向家旺老师，事后告诉笔者说，他在客车坠岩瞬间，按照无意中听到的自救绝技“屈身、抱头、紧抓椅柱”捡了条命。但向老师也身受重伤，腹内出血。在此紧急情况下又遇两位恩人救了命。一位是当地一位不知姓名的农民兄弟，在现场忽然发现了他还活着并非常痛苦地呻吟。农民兄弟没来得及打问向老师姓名和单位，立马拉上他往背上背起快速往公路上手脚并用爬行。因腹内受伤，命悬一线的向老师在农民兄弟背上又因腹部压力痛苦万般。农民兄弟好不容易把向老师背到公路边后，正好又遇到第二位救命恩人谭家康。原来，时任河梁区供销社押货员的谭家康正伴随单位唯一一辆老款解放货车路过此地，相互熟悉的谭家康立马把向家旺背上车往官渡区医院转运。此辆车上同时转运的，还有另两位重伤员。向家旺回忆说，身受重伤的自己当时万分艰难，不仅腹内巨痛，呼吸也开始困难，尤其是特别想小便。但车上一位粗通急救常识的男子大声制止千万咬牙挺住，不准小便。然而，同一货车上另两位重伤员却因实在坚持不住并先后小便，均不幸身亡，可能是中医所言“脱阳”所致。

伤愈后的向家旺有感于当时的救命之恩，提笔写了一篇饱含深情的通讯《农民兄弟啊你在哪里》，先后在《四川农村报》《万县日报》刊发，产生极大影响。后来，此稿被评为当年全国地市报好新闻通讯类二等奖。此后，向家旺费经周折终于到车祸现场附近村落寻找恩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救命恩人，两人还结成了生死之交。

而在此事故抢救过程中涌现了一位英雄模范人物，那就是官渡区工商所年轻干部董开林。年轻力壮的董开林闻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参与抢救，他不顾天雨坡陡路滑，也不顾尸横遍野恐惧的场景，更不顾生命垂危伤员的如注血流，奋勇当先，先后从陡坡上下数次背转重伤员多人，为他们赢得了存活的时间和希望。董开林英勇救人的事迹很快传遍官渡河两岸和全县。后来，董开林作为英雄模范到万县地区巡回报告，一度成为广大干部群众学习的好榜样。

事故发生后得知，事故原因是因为本辆客车严重超载后，司机操作不当所致。据称，准载49座实载72人，同时车顶上行李货物不少。来自于大庙区大溪公社的驾驶员本是从西藏部队转业的，个子瘦高的他笔者至少见过一次。他在客车翻滚半坡中便摔出车外，不幸遇难。而事发地公路是一段S型，加之是属于页岩土质，天雨后路边基础不实，转弯时右后轮先坠落致全车坠岩，才酿成此次惨烈事故。

如今，巫山全县所有通客车的公路已全部装上安全防护栏，极大地增强了车辆通行安全。但仍需提醒所有司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务必把稳方向盘踩好刹车，确保行车平安。

逝者已去，生者当自重。笔者与死亡客车擦肩而过，并目睹5位熟悉友人从此阴阳两隔，至今仍心有余悸。而那些像张祥兴、董开林、谭家康和无名英雄的农民兄弟们义无反顾地抢救生命的壮举，至今还感召着人们，铭记在心中。

再次缅怀遇难朋友，再次追思遇难旅客，再次向救人英雄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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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刘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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