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朝人的诗与远方：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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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梦若安然
那年三月，一个莺啼燕舞欢闹的时节，繁花盛开的声音与草木拔节而长的声音，充盈着春的盎然生机，一如你决定远行的誓言，掷地有声的让万物在烟花三月里，璀璨出四季的缤纷。
风烟不尽，细雨不休
笔，紧握手中，落墨皆繁华。因为寒山诗，我知道了江阴，知道了你的传奇之旅由此开始。
细雨在窗外绵延唱不休，一词一曲，岁序不离。如果落在肩上的雨，可将传奇与叹息融为一体，那它一定是在为你的决定埋下伏笔，寒山跟着冬雪的足迹悄然睡去，唯有天台的传奇，和着你在时光的沙漏中，用生命镂刻的痕迹，让后人铭记。
你于这世间只留下一部奇书，却让世人感叹了千年，还让多少歆羡于“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后世人前仆后继、追寻生命的奇迹，而你却在繁华的世间寻到了心灵的归宿，用生命之力将之淬炼成了名垂青史的奇迹。
杜鹃花年年盛开如故，你眉眼里的脉脉含情，不知滋养了世间多少繁花似锦和秀丽山河。花开了一场又一场，潮水涨了又退，却不见你昏黄灯光下、奋笔疾书、孑然而笃定地背影。
折一枝梅，温一壶酒
翻开案牍上泛黄的篇章，多少次在你的文字里徜徉远方。
年少时，我曾想，如若有朝一日，能在风篱旁，与你并肩看雨落和斜阳，奏一曲繁华，舞一支弦歌离散，将满树桃花折叠成鸿雁月光，洒在你必经的路上，定是此生最美的念想。
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去。直到而立之年，再次走进你的世界，忽然发现，那是一方难以企及的童话世界，写满浪漫，亦写满悲怆。
万历四十一年四月初，你一个人背起行囊，开始远走他乡，这注定是一段孤独地旅程，你却义无反顾。
许是母亲笃定地眼神，让你有了心安的方向；许是儿时“大丈夫当朝游碧海、暮宿苍梧”的梦想，坚定了你出游的志向。
但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天台山“雨后新霁晴，泉声山色，往复创变，翠丛中山鹃映发，今人攀历忘苦”的灵山秀水，让你笃定了仗剑天涯的梦想。
你这一走，就是34年，走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历史都禁不住感叹。
世人的远行或是为了心灵的洗涤，或是为了眼界的繁芜，而你的远行却是心有所依的探寻，是用脚步丈量生命厚重的前行、是用严谨的科学记载下的诗篇。
饮一杯清茶，听雨看落花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以我愿意相信这或许是前世的约定，亦或上苍的注定，让你来完成这个历史使命。
接受过书香濡染的你，视繁华若红尘客，唯独倾心那一抹名山秀水之外不曾被人挖掘的桃源盛景，那是一方无人问津的宝藏，一片又一片在等待着你去发掘的秀丽山川，也是你必将为之付出毕生心血的行程，但你从不畏缩。
你从没想过会名垂青史，却无意被青史铭记，这一切都得感谢江阴。
江阴的灵山秀水，给了你走遍四野的决心。翻过一道道坎，跃过一座座山丘，奇异的峡谷、飞泻的瀑流、娟秀的江南、壮阔的西南……无数名山秀水、世外桃源像宝藏般，在你眼中和笔下旖旎开来。
捻一指尘沙，洗一身浮华
寻梦之初，是小书童跟着你一起开始心之所向的奇妙之旅。于小书童而言，是幸也是不幸，幸的是他有机会和你一起遍览世间绝妙、空灵、奇险之境；不幸的是，本该安定的他却要跟着你颠沛流离一生。
你踏出的这一步，不亚于当年的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你永远不知道历史会在谁的手上改写、朝代会因谁更迭。
我只知道，那掷地有声的决定，从此让青史铭记了你——从你踏出江阴准备游遍世间美景之时，这俨然是一个不朽的篇章序幕，只是你的江湖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浪漫。
小时候，我认为江湖就是一把剑、一壶酒、一身功夫叱咤武林，可你单薄的身体挑不起玄铁的重量。你不喜浑浑噩噩的人生，舍弃了酒的慰藉；你不懂武术，选择了用意志和双脚去开辟新的“武林”。
如果说，历史是人一笔一笔写出来的，那么你的历史还是一双带血的步履完成的。
陆路走不通，你走水路；水路迷失了航向，你翻山越岭；山水阻隔了前方，你的双手刨开生命的路障；山匪拦截了梦想的康庄，你的双脚可以迈开毕生所想。
你不会武术，却会用笔杆维护生命脉络筑就的纹路。三次遇盗，你都化险为夷；数次绝粮，你仍勇往直前，严谨地记下实地考察的结果。“每一分成功背后，总蕴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辛酸”，你是这句话最好地践行者。
在你身上，我们看不到张扬热烈的渲染，更多的是对史料的还原、山川独特的记录、水纹走势的刻画。
于是，你所到之处，仿若神灵庇佑般，有了传奇而神秘地旅行，深谷有你空灵的脚步声、大海有你深邃的眼眸、丛林有你栉风沐雨的身影、村落有你诗情画意地心跳，那一字一句在昏黄烛光下落下的笔墨，是对真实地叩问，是对宇宙洪荒的完美再现。
朗朗乾坤，与世无争
世人总喜欢在你身上搜寻你出生时，天空出现的奇特意象，好像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你是命中注定的不平凡。
只是历史学会了给人信仰的力量，所以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你遍览古今史籍、舆国方志、山海国经之后，一种厚积薄发的力量筑就的传奇。
在别人眼中看似枯燥无味的书，你却如鱼得水般在其中徜徉，它们在你眼中就是饕餮盛宴滋养着你永不枯竭的心，这些书是你出行的导向，更是你“游山玩水”的灵感。
在你走南闯北的这32年间，你一步一个脚印，筑就了探人所未知、达人之所未达的行者精神，就是这些书籍的支撑，让你永葆不懈动力。
没有人在意过你路上所遇的灾难，他们只看到了你笔下祖国秀丽山川的惊、奇、险；只看到了人文景观因你的笔调，而愈加温婉细腻动人；自然景观因你的如实记载，而造福一方。
可他们知否，莫说在现代交通科技四通八达的情况下，要想走遍全国都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古老的中国。
长途跋涉地艰辛自不必说，险象环生的未知境况想想都让人望而却步，加之你探寻的还不是一马平川的风景，凌绝壁、冒丛菁、下深渊……你习惯了用传奇和浪漫包裹所有的荆棘和坎坷，让美好永驻心田。
饮一壶酒，暖一杯寂寞
所幸，你所付出的一切在后来都成了文献，这大概是对你游历一生最好的注解吧。
两条腿，32年，21个省、市、自治区，60余万字，100多座城市，500多个岩洞……
这些数字代表了什么？是多少座陡峭的山峰？是多少条不知名的急流险滩？是多少次面对死亡时你仍不气馁地决心？正是这些不足为奇的数字，淬炼了你光辉的一生。
因为你大半辈子未曾停留的脚步，我们跟着你的文字便可以遍览大半个中国的奇绝美景。
“千岩竞秀、松涛云海”道尽了黄山的秀丽；“峰峰奇峭、离立满前”绘尽了雁荡山的风姿；“荒草靡靡、山高风冽”描摹了天台山的奇绝；“飞湍瀑流、碎玉流珠”酣畅了黄果树的傲人雄姿……
祖国的一山一水、一石一涧、一滩一泉、一云一貌，在流年无以复加的记载里，因你的跋涉，而多了一份神奇与人性美。
一介布衣便可纵横天下，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像你一样，可以让宇宙缔造的神圣山峦，这般活灵活现又真实无疑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繁花迷人眼，我自通天堑
因为你，这本承载了历史烽烟的中国最早的比较详尽记录所经地理环境的游记，再次让古老的中国登上惊艳历史的舞台，让中国成了世界上石灰岩地貌考察先驱、热带岩溶考察先驱。
这是泱泱华夏在历经千百年的沧桑之后，依然能引以为傲的资本。
是你，足迹遍布三山五岳、长江大河，让中国以豪迈的姿态站在了世界旅游的前沿；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探索大自然的奥秘，并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经由后人整理成一部被学术界列为中国最有影响力的20部著作之一，更是中国旅游走向全球的重要文化基石之一。
西方的马可波罗都被你“孤筇双屦，还能穷河沙、上昆仑、历西域、题名绝国”的精神所折服，“东方游圣”的称号，你——当之无愧！
卸下满身疲惫，眼里都是光辉
多少年风风雨雨，多少历史流变，却永远有一个日子镌刻在历史的画卷上——5月19日，本是历史上很普通的一天，却因千百年前你的一个重大决定而被定为“中国旅游日”。
我曾困惑，在无数个落寞的日子，是什么让你义无反顾？是转山转水转佛塔的匍匐，还是只为途中与山水我见犹怜的承诺？
不管原因几何，我都禁不住承认，在一个个无人问津的岁月里，你默默书写着一段人迹罕至的人生，这人生与地理有关，与文学有关，更与信念和科学有关。
人言道，脚步和心灵总有一个要在路上，因为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歌和远方，而你就是践行这段话的使者。
在你之前，有人奉旨前行，同样历尽艰险；在你之后，很多人前仆后继，这是一种精神的淬炼，这是一种灵魂深处涌现的对生命执着的赞歌。
我终于懂得了寒山为何会选择在这里卸下毕生的荣光，因为你笔下的文字诗意了他的远方。
你，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你的足迹留下的传奇，叫做《徐霞客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