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明”的新市街
图为新市谈鸿儒先生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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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清明”的新市街
作者：张明儿
在我旧年的记忆里，“正清明”的新市街挤满人潮。这些突然涌来的沸腾般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红黄蓝白的衣色，整个新市成为一片乡俗风情的展现。以十字街口为中心，一片商业繁华的市声，喧器在新市古宅群的天空之上。
图为新市谈鸿儒先生所作
这几乎没有丝毫事先人为组织的因素，这里四乡的百姓心情已经早早准备就绪，到了“正清明”这一天，像走亲戚一样必须出一趟新市街。大家都非常兴奋，有钱的和没钱的其实都一样，只是出街的消费打算不同而已。“正清明”前几天，同村的男女老少，都已经自己相互邀 约了同伴，有步行出街的，也有坐船的。条件好一些的，摇着橹或划着桨，满载着家人邻居的，顺着通往新市的河流，弯弯曲曲地伊乃而来。
图为新市谈鸿儒先生所作
所谓“正清明”，便是指“清明”农节的当天。按乡俗习惯，这里的“清明”分“清明夜”和“正清明”，“清明夜”是需要家族聚餐的，履行隆重的祭祖仪式，而扫墓一般是在“清明”前几天去完成。“正清明”主要是参与踏青、购物、烧香活动，所以，“正清明”出街，也就是一项百姓完成购物和烧香的内容。一则可以采购生活用品，像这种集市形式的香市，是一年中商店物品囤货齐全，新品多的时节，更有一些农具和蚕具，另外，廉价商品此时也需处理。二则这一天去庙里烧香，更讲究应验之灵，大家争先恐后的去庙里敬香祈愿，只为了蚕事与农事的风调雨顺。鉴于这些因素，“正清明”自然出于百姓自发的心愿，从四邻八乡，不约聚合而来。
图为新市谈鸿儒先生所作
当年的“正清明”出街，四乡远郊农民都比较早，人们早早划了船，或者结了伴步行，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赶过来。而这些出街早的人，一般手上都有货，比如猪羊、鸡鸭鹅、蛋、棉兜、香烛等，有挑担的，有背篓的，有船载的。清晨的市梢早早发出那些将被出售的动物嘶叫声，与出街人咳嗽及大声对话混为一片，一些操着萧山口音的挑着担，卖禽类哺乳的小鸡小鸭的贩夫，一清早就临街放着，嫩黄萌萌的雏鸡、雏鸭、雏鹅悉悉索索地鸣着，更有了集市气息。“正清明”的新市河流特别繁杂，渐渐被来自郊外的船只所充塞，看不到河面，只看见大小船只横竖自由停泊。泊船的密度像桥梁一样，几乎可以让一个人，从船只上捷步跨到对岸。
图为新市谈鸿儒先生所作
“正清明”的“刘王堂”是一处非常热闹的老人与孩子的“大世界”。俗称“刘王堂”的地方是位于现在“刘王庙”的前面，“正清明”当天，这里既是商品交易最繁华的地方，也是看戏、耍猴和各种艺匠展示手工艺品的地方。所以来这里的人很多，大多人是出于好奇和看“西洋镜”的心情。这里会出现来自外地的各类能工巧匠，民间艺人高手，能够看到平时很难看到的绝技表演和民间工艺品，真是让人闻所未闻，大开眼界。所以那天这里必然水泄不通，连行人走路有时也是挤攘得双脚不能自主。这种情况下，看管好小孩和自己身上的钱袋及货品，那是最重要的事了，常常会发生丢失小孩和钱袋盗失的糗事。
图为新市谈鸿儒先生所作
在“正清明”的日子里上街，各家布店往往是挤满了顾客，那里便是女人的世界。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她们都按自己不同的需要，去布店淘宝布料。她们拼命地往店里钻，在涌满人群的柜台前努力挤身进去，看看放在靠墙和玻璃柜台里面的各式衣料和床被布料。这些布料颜色各异，明暗不一，都用长板块进行叠折竖放。轮到某一顾客喊话要某一种花色布料时，店主会拿出来让她体会手感，观察花样和颜色，然后决定买还是不买。生意繁忙，顾客选择的时间十分有限，有时也只能在局促的情况下，无奈决定下来。然后告诉数量尺寸，写好结款票签，收好钱，夹在一处，挂上通往结算柜台处的一根线上，用力甩去，那夹子便飞往结算柜台。稍等一会，结算好了，那夹子顺着一根线飞回了顾客交易的地方，找回零钱，拿好布料就算完成了一项交易。
图为新市谈鸿儒先生所作
“正清明”的“张一品”饭店，则是男人的世界。这家“张一品”饭店位于老北街中段，有四、五间的店门大小，两层店楼。人山人海，整个店堂挤满了人，有叫堂声，顾客对话声，醉汉唱歌声，卖唱琴声与运腔声连成一片。走进一看，都是三五个一堆男人在围着小方桌吃饭、喝酒，叫了几个菜，唤了几瓶酒便大饮起来。楼上楼下，递菜的是几位女服务生，容貌姣好，声音粉脆。厨房出口处有一“手动升降机”，上面有一块板，这是专门用于把饭菜送到楼上的传递设备。这家店除了阳春面和干挑面以外，更有各类外“浇头型”的面条，比较实惠，像羊饺面、火鸭面、鳝丝面、三鲜面、排骨面等，所以，也有很多人是慕名来此尝鲜：“正清明”到此吃一碗特色面是很时尚的，但很少中午吃阳春面和干挑面的。
图为新市谈鸿儒先生所作
“正清明”当天的新市觉海寺是人们精神寄托的世界。一年中的蚕事和农事、家事，都想通过敬香拜佛来期待丰收、顺愿。觉海寺是一座千年古寺，传说多，香客多，所以一年四季会有来自本地和外地、甚至江苏、余杭一带的香客成群结队过来。而“正清明”那天，这里的乡俗一般都家家户户要来一次进寺烧香，完成心中久积的夙愿，它牵挂着一个普通百姓一年的辛苦收获，祈愿大神们普照喜气，暗暗佑助。所以这一天，觉海寺前的几条弄巷都熙熙攘攘，人堆里推着每一位香客，往觉海寺涌去。为了增加这一天的欣喜气氛，一些民间文化活动会自发展开，像戏曲、高跷、龙船、高杆等表演都竞相演出，看客如云，更增进了“正清明”的热闹气场。
“正清明”的新市十字街口，是典型的古代集市缩影。会摆设着各类地方风味小吃，像臭豆腐、炒米面、炒栗果、膨化米豆、酸梅汤，还有外地过来的大头菜、罗卜干、虾米等，旁有一些地方说唱表演，像“金铃塔”，像“杨柳青”等，曲艺人唱得委婉入戏，字正腔圆，围观的人也很多。十字街头有一只炒栗的高台大锅，一般等到栗子上市和银杏果上市，这里也会很热闹，看一位赤着上身的炒果师傅，双手紧握着与泥工大铲一样的工具，翻炒起栗子和银杏果来，炒果师傅健壮的硕体，炒果香味在风中飘扬，场面也极显恢宏气势。
我记忆里“正清明”的新市街，仰仗着它特有的地理优势，仰仗着它深厚辽远的历史文化，仰仗着它的完美工匠精神的餐饮文化，让四邻八乡的人赶来，百鸟朝凤一样，组成一幅清明上河风情图。从南栅划龙船的壮观，到各河道滩口泊舟提桨的人群杂乱，到茶店聊天与卖唱声的悠扬，到刘王堂、十字街口、觉海寺前的闹猛，当年“正清明”的新市乡俗之雅与街景闹春之美，真的只能观者心得，不可复述于言喻。
一首《刘王堂》新市方言童谣，用新市方言朗读饶有趣味。大致能够反映出当年“正清明”古镇新市街市的繁闹盛况：
刘（音：灵）王堂，大（音：驮）白场，
抱特小人（音;宁）看闹猛。
着（音：扎）条长衫变戏法，
打拳卖药换饴（音：琴）糖。
猢（音：活）狲把（音：波）戏讨铜钿，
腰酸背痛有秘方。
高台底下（音：屋）看戏文，
黑白面孔有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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