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的厚脸皮
诗人葛筱强和作家素老三、彤君都上过晓雪主持的爱上朗读节目,所以得到推荐时,我只犹豫了一小下,就被素老三打消了顾虑。她并不多废话,只有一句鼓励,却是给我吃了定心丸。我好喜欢她说话行事的直奔主题,简单直白,这和她极尽铺陈的叙风格事正好相反。
其实在直播间里谈自己的阅读和写作经验,多少有些厚脸皮。我总共能读几本书呢?越来越差的记忆力使我现在读了一本书跟没读差不多一个样。至于写作,我又写了几篇稍微通顺点的文章呢?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说好听点叫自信,说不好听的,根本就是厚脸皮。
我比和晓雪约定的时间早十五分钟到广电局一楼大厅。门卫师傅请我坐,我客气地谢谢他,仍然站在巨大的玻璃门窗前。
我刚刚参加工作时,流行改行,不当老师。我的同学有去政府机关的,有去企业的,有去报社电视台的。当年这个大厦是我们多少同学梦寐以求的工作地点啊,现在,他们有的在政府做官员,有的从企业下岗又回来当老师,能进报社电视台的简直凤毛麟角。
大厅的墙壁和廊柱上,高高悬挂着电视台主持人的巨幅照片。由于常年日晒,有些照片褪了色。很惭愧,家里已经多年没有电视机,我也很多年没看过本市电视节目了。电台节目倒是能在出租车里听到。大玻璃窗上积满了灰尘,仿佛是在说,它不再像当年那么光鲜了。
准时赶到的晓雪长发及肩,眼神清亮,一身牛仔连体衣穿得青春逼人。她带我乘电梯去十四楼,一路就开始介绍节目情况。
直播间外面是导播台,有一个年轻女孩在接热线电话,原来她就是导播。从导播台能望见直播间里面,我看见一位穿白色西装的主持人正端坐在里面。导播接了一位李阿姨的电话,阿姨唱了一首歌藏族歌曲。李阿姨唱歌时,张大爷又打进热线电话,导播说抱歉,节目快结束了,没有唱歌时间了。
我坐在长椅上听歌,发现李阿姨唱歌不跑调,很好听。这世界上有才华的人太多了。
空灵的歌声里,我看见脚边一块地砖碎掉了,裂纹仿佛植物的根须,不知要延伸到哪里去。
和晓雪讨论读哪一篇作品,我心里说,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读出声啊。但我又马上安慰自己,肯定没有几个人进直播间看节目,没人看到就不尴尬了。
进入直播间,导播先给我和晓雪拍照。她真是好技术,没突出我一脸老褶子。
我小时候,流行四方大脸浓眉大眼的大脸美人,脸如满月面若银盆才叫美。我因为脸小总被大人们同情,这孩子咋这么丑?现在流行巴掌小脸,而我又老了,反正就是两头没赶上,磕碜一辈子。所以我特别不爱照相,难得留张厚脸皮照片立此存照。
晓雪果真是天才主持人。做节目轻车熟路,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根本不用脚本。她还特别善于抓住谈话的灵魂,引发你思想的小火花,成全你,成就你,欻欻歘,亮堂。
电台的专业音响也实在太好了。在耳麦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化了妆,不沙哑了,也不尖细了,好像一股清泉,被小晓雪引领着,自然而然流淌而出,一路还被激起雪白的浪花,更被美妙的奇景俘获,满是极地探险和抵达彼岸的双重快感。
我读了一篇散文《逢山它给我翅膀,遇水它搭出彩桥》。写字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矫揉造作,这一读就发现了问题。词不达意,拗口,逻辑不够严密……不是谦虚,真的是必须有足够厚的脸皮才能完成朗读。哈哈哈,我,做到了!
我还跟晓雪说起市图和阅读驿站,说它们带给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最大的幸福。我还说人人都能写作,因为小学二三年级就写作文,高考也要写作文。人类永恒的主题就是爱,要爱家庭,爱事业,爱生活……反正越聊越嗨,简直刹不住闸。幸好节目时间有限,不然我的思绪会跑到阿布扎比拉回不来。
谢过晓雪,离开广电局,我一个人慢慢往回走。节目没有回放,我过了瘾就不必再次尴尬,同时祈祷没有熟人看直播。
没想到,当天晚上作家协会张老师发来消息,竟然对节目大加赞美。脸皮已经足够厚了,何必得寸进尺,所以具体给我的赞美颁奖词就不在此剧透了,但他对晓雪老师口才的赞美正合我意。为啥叫晓雪老师呢?因为她还是少儿口才班的老师。我真想问问晓雪,像我这么老的学生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