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石榴树》 文 | 周铁株
文 | 周铁株
主编|幽兰公主
云漠漠，细雨蒙蒙。
终是下雨了，在燠热的关中平原，清爽凉润的雨丝使焦渴的大地和我干燥的皮肤，都有了沁凉沁凉的感觉。
雨，迈着细碎的脚步。我也是迈着细碎的脚步，没撑开雨伞，就让天雨把自己罩住，从西安市长安区向东南行，到少陵塬拜谒唐代著名诗人杜甫的杜公祠。
正要沿着塬坡迂回而上，始料不到“杨虎城烈士陵园”就在大路旁。爱国将领杨虎城在重庆解放前夕遇害，怎会归葬于此？似有若隐若现的召唤，我不由自主地移步进入一爿开启的门扉。
陵园背靠少陵塬，参差高下建在三块坪地上。塬，是我国西北部黄土高原冲刷而成的高地，四边陡，顶上平。
第一级坪地上，迎面是“正气亭”，亭内正中竖立叶剑英手书的“杨虎城将军烈士陵园”碑。门联高度概括了杨将军的主要功勋：“西安义举揭示抗日主张堪称一代名将，华清兵谏促成国共合作无愧千古
功臣。”我回想起前几天在西安城区革命公园，看到的挽联更简介：“生也千古死也千古，功满三秦怨满三秦。”杨将军是陕西蒲城人，国民党西北军将领，为争取蒋介石联共抗日救国，于1936年12月，与东北军将领张学良毅然发动“西安事变”，后被诱至南京囚禁，先后在湘、黔、川共关押12年，重庆解放前夕被杀害。他没有战死在对日作战的疆场，却惨死在国民党反动派的屠刀下。1950年1月15日重庆举行追悼大会，次日灵柩载运离渝，葬于长安少陵塬畔，与杜公祠毗邻。
第二级坪地翠柏苍苍，南北窄东西长，面积较大，建有“贞亭”和“兰亭”，墓墙镶嵌多首缅怀的诗词。东端是烈士宋绮云、徐林侠夫妇及其幼子宋振中（小罗卜头）的陵墓；西端有杨将军副官张醒民和阎继明烈士墓。由此向北上第三级坪地，就是杨将军、夫人谢葆贞（中共党员，1947年被迫害死于狱中），以及次子拯中的寝陵，三陵并列。杨将军坟冢铺砌青砖，圆形，周长约30米，碑楼高约5米，上面精雕着人物、花卉、动物，加上郁郁葱葱的柏树环绕，更显得庄严。
折回第二级坪地，我在宋振中墓前久久冥思，心胸有着强烈的烧灼感。
杨虎城将军秘书宋绮云夫妇均为中共党员，他们被捕后初期分开关押，幼子宋振中年仅八个月就随母亲在铁窗黑牢中长大，一直到四五岁才见到父亲。由于成长环境恶劣，吃的又是发霉的臭米饭，不仅面黄肌瘦，到八岁牺牲时身材还像四五岁的样子，还长成大头细身子，
难友们都疼爱地称他“小罗卜头”。要知道，纪念室有一张他六个月大的照片，那是多么地憨俏可爱啊！小罗卜头从小懂事，有较好的食物就让给妈妈吃，经常搜集破布条破袜子留给妈妈做鞋用，五岁就学着缝补衣服。狱中生活教会他爱谁恨谁，他朴素直观地以牢门划分：牢内的是好人，牢外的是坏蛋。六岁时随东北军副军长黄显声将军读书，聪明好学，还是狱中机灵的“小交通员”，经常秘密帮大人传递消息转送东西，淮海战役的捷报就是他传遍男女牢房的，而大人们商量事情就主动坐到房外放哨。
含苞待放的花杂，就凋谢在黎明之前。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宋振中成了共和国最年轻的烈士。
小罗卜头墓前，有一株石榴树轩昂挺立，高约盈丈，枝叶上晶莹的雨珠欲坠无声，仿若烈士纯真却充满仇恨的眼眸在瞬间闪动。据介绍，母树是小罗卜头当年在监狱所植，1984年他的姐姐宋振平到重庆剪枝带回栽种，以寄托对亲人的追怀。宋振平创作的《我的弟弟小罗卜头》曾入编学生课本，深深感动过我们这一代人。
石榴树生机勃发，奇怪的是没有主干，只从根柢紧靠着长出三棵
同等粗壮的植株，这可是兆示着一门三烈肉体的神化还原？生命是值得礼赞的，且看翠叶轻盈的摇曳不就是生命之舞？纵然英烈们尘缘难续，然而，他们的精神共垂宇宙。
细雨依然飘飘洒洒。石榴树，得到雨露的滋润正与共和国一起成长……
作者简介：周铁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青年文艺学会文学顾问兼专家指导团成员、广东佛山市顺德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在二十多个省(区)近百种报刊发表作品逾百万字,出版多部,作品入选多种权威选本。在各种文学评奖活动中获奖数十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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