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剩饭的教育
作者:成都 吴永聪
我出生在农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负责的家务之一,是养牛。
牛干的活,我们干不了,我们得仰仗牛耕田,所以,养牛就是保障我们有饭吃的重要一环。虽然是牛就难免有点牛脾气,我还是把它照顾得巴巴适适的,从来没有与牛发生过冲突,反倒把牛变成了我的玩伴。
我几岁就牵牛、喂牛、洗牛,经常与牛一起在小河凼里洗澡,给它洗,也给自己洗,时不时的还给它打牛蚊子。牛主要吃谷草,还吃一些竹叶,我要负责从自己家的柴山上的竹林里去采竹叶,经常我爬上竹子,从竹子巅巅儿上往下吊,然后把它压在腋窝里或踩着竹子巅巅儿剔竹叶。
有时候,刚剔的竹丫的尖刺,会刺破手,我的手基本上从来就是大伤未好,小伤又来;时不时的,还会刺破腋下的衣服和皮肤,那里的皮子最嫩,划破了痛得不得了;有时候,踩竹巅巅儿的脚踩滑了,竹子“刷”一声从下面一路刷起来,周身上下往往到处挂起小伤口;有时候,竹子经不起吊,“啪!”一声突然断了,我活脱脱从半空掉下来,摔在地上,实在是酸爽。
最先我下田劳动的时候,踩进田里,淹到屁股墩上,没有谷桩头高,连泥饼子都爬不过……
只要在家,我就基本是在农业劳动中度过的。
就连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下午,邮递员来到的时候,我都还在田里打谷子,那年我打了十四天谷子。
农民的艰难困苦,我明明白白。
小时候我还负责煮饭,我的饭是我家三姐弟里煮得最好的,我会琢磨火与饭的关系,在每一根柴火放进灶堂的时候,想好它会使饭变成什么样,最后,做到恰到好处。
那是“千锤百炼”的结果,小孩做事,难免开点小差什么的,最先煮饭,不是稀了,就是干了;不是糊了,就是没熟。大人要上山做农活,又累又重;回来吃饭,又饿又忙,如果饭菜不恰当,我这煮饭的,不但吃不了饭,棍子还要吃肉,自己也很愧疚。所以,我很快就悟出了煮饭的窍门,小小年纪就当起了家里的“掌勺师傅”。
我知道每一粒饭的来之不易。
在我开始做这些之前,我记得,为了跟姐姐们争“一样的感觉”,每次添饭我都会要满满一碗,结果常常是只吃了一个尖尖,多数都倒掉喂猪、喂鸡去了。
后来,慢慢开始懂得要吃干净,直到现在,我吃饭一粒不掉,一粒不剩,都是这些生活经历给我的教益。
《朱子家训》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我是深有体会。
现在自己养育孩子,没有了原来我自己悟道的那些环境,只靠餐桌上的说教,效果实在是不好。
今天中午,我回来比往常迟一点,John到点时吃了一点零食。吃饭时磨磨唧唧,最后剩了半碗。
我收拾餐桌时,指着那半碗饭说:“John,这半碗饭你准备怎么处理?”他没有回答。
我说:“要么,留着晚上继续吃完;要么你到晚上之前自己种出这样半碗饭来;要么你到晚上之前挣到买这半碗饭的钱……”
他接嘴说:“留着,晚上炒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