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恨碧☔

小区门口的租碟屋,十五年前的价格是一张碟片一块钱一天,老板则是一个断了双腿的中年男人,断肢用人造革缝的套子裹起来,和气但是沉默,没有家室,一个人开着改装的助力车,拄着双拐来来去去。夏天午后阳光暴烈,周六不上学,小孩子躺在床上不啻坐老虎凳,无论如何不肯睡午觉,苏瑾深只好在如雨的蝉声里靸着拖鞋,领着睿睿和不幸被吵醒的叶正勋去租碟片(顺便买一包开心果冰棍,一袋有六个,睿睿先挑一个,叶正勋精神恍惚地拿一个,最后他自己再叼一个)。

租碟屋用旧挂历纸翻过面糊墙,日子久了都已经发黄,木架子上一排一排碟片封套也有些年头,早已落灰褪色,老板坐在低矮的有机玻璃柜台后面看小区住户送给他的旧电视,屏幕上偶尔闪过一阵雪花。实际上他站起来也仅仅只比七岁的睿睿高一些,苏瑾深以前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看他,才不会显得居高临下,现在见面的时候已经能熟练地喊一声“叔叔”,并且在下午倒垃圾或者来还碟的时候,顺便把打包好的家里过季的旧衣服放在柜台旁边。

在《鼹鼠的故事》和《猫和老鼠》之间,睿睿面临着人生最初的两难抉择,叶正勋还在含着冰棍发呆,看来仍旧没有完全清醒,女孩向他求援,他就俯下身子,仔细地去看碟片封套上密密麻麻的故事简介,并且提供给她一些完全没有建设性的意见,新剪的发梢顺着肩膀滑落下来,轻柔地摇曳。做哥哥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磨磨蹭蹭,不动声色挡住通向最里面小隔间的过道,不让未成年人们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尽管他自己也是未成年人,尚且非常,非常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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