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裤子的老太婆（十六）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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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品谈》每周六、周日刊发老杨的小说作品，算给大家讲故事，愿大家度过一个轻松愉快的周末。
先推出老杨的中篇小说《穿红裤子的老太婆》，小说创作于二〇〇二年，在《中国读吧》连载。小说讲了温州一个老太太的创业故事，愿大家喜欢。
播音：盛唐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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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叶明镜跑了的消息是第二天的早晨在小镇上传开的。小镇的一条主街不到两公里长，用本地人的话是街东早上放个屁，中午不到，街西就能闻到味儿了。
叶明镜头一天上午走的时候说去市里的一家大超市谈合作。这些天里没有生意，小燕也有点急，如果是她自己出的钱，她还不在乎，可出资的都是自己的亲戚，他们想拿钱生钱。
这些天亲戚对小燕产生了怀疑，觉得小燕和那个外地小子的目的不纯。闹得最欢的就是出资最多的小燕的表姐夫，表姐夫本来就是个二流子，是想以小搏大的主。当了两个月的店长，看着每天进帐的零散银两早就烦了，这些天一直闹着要退股，可都被叶明镜又画出来的“大饼”加酒精给迷惑过去了。
走的前一个晚上，叶明镜和小燕交了底，说，这次投资失败了。
问题不是出在了自己的眼力，是出在了大环境上。当时镇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次的污染事故会闹得这么大，现在的结果不是治理，是关停。这代表着“中国皮都”将不复存在。
但叶明镜说，责任是自己的，眼光只放在了市场上，没放在社会上，这都是他天天猫在卖场中的结果，目光短浅，井底之蛙。
说完叶明镜把头埋在了两腿间，呜咽了起来。
那时断时续、时高时低的呜咽声像一根根小刺或深或浅、或痛或痒地扎在了小燕的心上。到现在她也不能确认是否爱叶明镜。上次的“问雁儿，你为何流浪？ 问雁儿，你为何飞翔？ 问雁儿，你可愿留下？ 问雁儿，你可愿成双？”刺了她一下，她憧憬着爱的美妙。但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成份——这段时间里她知道在叶明镜的心里也有——这个重要的成份叫征服，她认为她征服了叶明镜，叶明镜也认为征服了她。
今天，叶明镜的呜咽声让她感到了其中的另一种滋味，不是征服，是捆绑。她突然觉得叶明镜到今天的这个样子都是为了她，明明知道事实不是这样，但在那一刻她止不住自己要这样想。她拉起叶明镜的头，抱在怀里，眼泪滴到了叶明镜凌乱的头发上。
叶明镜知道自己在演，演是他的强项。演到泪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演了，一切都是真的，是给自己的一次释放。小燕身上的温度让他感到了温暖，久违了的温暖。这样的温暖让他从戏里走了出来，这只能是戏，还要演，没有永久的温度。
叶明镜轻轻地推开小燕，冲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去了脸上的泪水，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走出卫生间，叶明镜坐在小燕身边，把小燕侧抱在怀里。
小燕说，不用怕，亲戚的这些钱，我让我爸爸还给他们。我们把卖场关了，到我爸爸的煤矿上去。
这个结果叶明镜想过，到小燕爸爸的矿上他能干什么呢？下井采煤吗？管工作的吃喝拉撒吗？矿上的影像在叶明镜的脑海中浮现过多次，心的另一个自己告诉他，他不属于那里。
叶明镜放开小燕，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深情地看着小燕。
小燕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坚定，问，你有主意了？
叶明镜又低下了头，低声说，我不想让自己失败。
没等小燕开口问，他又说，我想好了，把华泽卖掉。
小燕不解地说，你以为别人都傻吗？谁会要？卖给穿红裤子的老太婆吗？
叶明镜笑了，说，那个老太婆比猴还精，她怎么会要。我从人本超市出来的时间不算长，关系还在，我要把人本引到镇上来。我走之前市里的几家大超市都有进军乡镇级市场的计划。
小燕说，人家来了一看就知道了，这个地方是人都不会要。
叶明镜说，当然没人要，那要分干什么，做个前期的筹备处还是可行的，还是由我负责，他们就会同意，把我绑着一起卖，还有希望。
小燕想了想，把我们的投入卖出来就行了，别让我姐夫天天像看贼似的看我，把钱还他，让他滚。
叶明镜想了想，说，明天市里供货商的货款要结了，我去市里一趟，也到人本超市了解一下情况，找找老同事，总会有办法。
小燕说，两个月卖的钱我都没动，一共才二万多，应该不够，一大半的钱都开销掉了。
叶明镜叹了口气，说，我到市里和朋友去借吧。
说完又颓废地低下了头。
沉默，空气中的尘埃好像都凝结了，死一样的静。
小燕直感觉胸口憋得慌，她想让自己放松一点，先开口了。
我这里有钱，不用你借，明天你一起拿走好了。
叶明镜一下子跪到了小燕的脚下，抱着小燕的双腿放声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叶明镜起得很早。拉起睡梦中的小燕到银行柜员机里取了钱，又从店里拿了仅有的五条中华香烟，踏上了开往市里的第一趟班车。
人生不过三万天，
行走江湖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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