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不治老

健康长寿，是人们的愿望。但另一方面，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真的不生病？即便是很健康、很长寿，又怎么可能长生不老？所以，生病了去医院看医生，是大家的共同选择。不过，我们不该忘记的是，医生不是神仙，无法包治百病；对于老年人来说，因为生理性、退行性的病变，医生更是无可奈何。

在古代，对于这一道理，有人就看得十分清楚——明人朱国祯的《涌幢小品卷之二十五》中，有“医不治老”一章，讲了这样一个小故事：曹州人贾敦实，唐贞观时任怀州刺史，永淳初年（约为682年），他得了重病，子孙为他请医生但他却不肯见医生。他说：“我没有听说好医生能够医治衰老的。”他去世的时候九十多岁。

按照一般的说法，唐朝人的平均寿命是50到55岁。拿这个标准作为参照，那么，我们可以说贾敦实已经算得那个年代的寿星了——这还不相对于今天100岁开外的年纪？因此，他在90岁上下的年龄上病倒了，属于各脏器生理性、进行性退变的可能性极大。而这样的毛病，即便是请来华佗之人，能够起死回生的几率恐怕也是微乎其微——的确如他所说，医生能够治病，但未必真能够治老。

医学科学发展到今天，我们已经知道了这样一些常识：一些疾病是可以不治而愈的，一些疾病是医生之人可以治好的，也有一些疾病谁都没有办法。因此，对于医生来说，他们能够做的其实也就是治好那些能够治好的人，至于不能治好的他们也只能所一声抱歉。而如贾敦实那样的高龄之人的各器官的进行性的衰退，无疑就属于此类。

弄清这一点的意义就在于，对于疾病我们要正视、要客观地认识；对于医生，我们应该尊重，但不要对他们提出不切实际的某些要求。换个角度说，生老病死是生命的客观规律，当我们的生命的长度已经超过，甚至远远超过社会平均水平的时候，应该感到十分欣慰——上苍对于我们竟然如此眷顾与厚爱；在我们面对某些让医生也束手无策的疾病的时候，不要恐惧，也不该抱不切实际的某些愿望，而应顺其自然。比如说，就我个人来说，我就不希望为了延长生命，过度治疗；或者说，当我意识到治疗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的时候，更愿意选择放弃。

这不是对生命的不够珍惜，恰恰是对生命的尊重。因为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而既然我们能够平和地接受草木的枯萎凋零，那么，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生命的终结呢？何况说，我们这样的选择，乃是对社会有限的医疗资源的珍惜，可以让这些资源用到能够医治的那些人的身上，挽救那些可以挽救的生命呢？并且，这也是我们在这个阶段能够做的，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