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面对各种各样的疫苗新闻
昨天(6月11日)环球网报道,彭博社10日消息称,中国部分大型国有企业的员工在出国前,可以自愿选择注射目前正在研发的新冠病毒疫苗。知情人士透露,打算赴境外出差的中国国企员工可自愿选择接种由国药集团中国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下属公司开发的疫苗,报道称“中国监管部门已向国有企业传达了这一提议”。
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新闻报道形式,也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我们自己不知道,听外国媒体说了,我们才知道,然后在国内求证,却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彭博社是美国通讯社,通讯社就是打听消息的。
这个报道的意思是,中国部分大型国有企业的员工在出国前可以自愿选择注射目前正在研发的新冠病毒疫苗。有没有这么回事,彭博社说有这么回事,是知情人士透露的。
而《环球时报》打听的三人,武汉大学医学部病毒研究所教授杨占秋说,现在注射还没研究成功的疫苗没用;疫苗专家陶黎纳说,有用,一方面体现人民利益放在首位的价值观,另一方面可以做对照试验;一位武汉医生说,可以用大型国有企业的出国员工做Ⅲ期临床试验,现在国内感染者非常少,要验证疫苗效果,在疫情环境里去实践检验效果更为直接。挺好。
那么,到底有没有这种事儿呢?
没说。
为什么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自己不说,非说别人怎么怎么说了之后,再打听呢?
因为有些事儿不好说,比如用国企员工做疫苗试验这种事儿,自愿还没啥说的,但如果强调“自愿”就不好说了,就有了某种暗示性的强制。你要不要表现一下积极啊,更严重地说,你爱不爱国啊!
如果,我们这种报道会带来负面的影响,就说外媒说的,大不了我们可以说外媒瞎说,否认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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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疫苗的研发是一个非常严肃、复杂而长期的过程,现在全球有近百家研究机构在研发新冠疫苗。一大部分停留在动物试验基础上,一少部分进入了一期人体试验,更少的一部分进入了二期人体试验,进入三期大规模人体试验的还没有。
疫苗就是通过各种方法造一个没有太大毒性或貌似病毒的假病毒,来骗人体,让人体产生免疫记忆,真病毒一来就能马上消灭它。
人体有两套免疫系统。
一套叫作“体液免疫”,就是病毒刚进入人体体液的时候,人体中的免疫B细胞就发现它了,B细胞就像哨兵一样,上去就把它干掉了。问题是B细胞得知道它是病毒,病毒外的蛋白质结构又和人体蛋白质差不多,新的病毒B细胞很难发现,就会把病毒当普通蛋白质放进入,让病毒进入细胞。
对于新冠病毒来说,更是一个新家伙,哨兵对它没有记忆,很容易把它当普通蛋白质放进来。但是病毒想进入人体细胞并不那么容易,人体细胞需要甄别它。就是细胞上有把锁,有钥匙的人才能进入。
就像一个贼冒充普通工作人员混进了小区,又进了楼门,他还需要有钥匙才能入户作案。
比较搞的是,新冠病毒自带万能钥匙,这把钥匙就病毒上的冠状刺突,刺突上的蛋白质和人体蛋白质基本一样,门一开,新冠病毒就进来了。
如果这时家里没人,或者家里的人也以为他是物业的、修理工之类的,他就会进来在你家瞎鼓捣。
家里这个人就是另一套免疫系统叫作“细胞免疫”。人体内有一种免疫T细胞,它能识别出感染病毒的人体细胞,并把这个人体细胞和病毒一同干掉。
到了这一步,人体内的B细胞和T细胞就都认识病毒了,把它记住了,也就是形成了抗体,一来就消灭它。
也就是从小区保安到所有住户都知道贼长啥样,他怎么换马甲儿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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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的研发思路有这样几个。
第一种是直接把病毒拿来,通过各种方法降低它的毒性,然后小计量地注射到人体之中,启动人体内的两套免疫系统,形成免疫记忆,病毒一来就消灭它,这种方法研制的疫苗叫减毒活疫苗。
减毒活疫苗的好处是人体的两套免疫系统双启动,可以形成永久的免疫记忆,也叫终身免疫。
减毒活疫苗的缺点是研发周期太长,短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因为毕竟减了毒性的病毒也是真病毒,还是活的,要进行大量、长久的安全性试验。所以,用这种方法应对现在新冠病毒看来是不可行的。它更适合流行已久的传染病。
第二种也是直接把病毒拿来,在实验室和工厂里培养一大堆病毒颗粒,然后用化学药品或者紫外线照射,把病毒颗粒分解破坏,让它变成一个死病毒。
也就是病毒的蛋白质碎片还在,但它进入人体内不会侵入人体细胞繁殖了。把这种处理过的病毒注射到人体内,让体液免疫启动,认识它,记住它,活着的病毒一进入就被认出来,消灭了。用这种方式研制的疫苗叫灭活疫苗。
灭活疫苗的一个大问题是不能感染细胞,启动不了细胞免疫,万一体液免疫失效,真病毒进入还是会引发细胞感染。这一灭活疫苗的第一个弱点。
灭活疫苗的第二个弱点是因为生产时需要对大量的活病毒进行灭活加工生产,生产安全性要求高,需要专业的试验室进行生产,产能很难上得去。
不像减毒活疫苗,只需要把减完毒的病毒进行培养就可以了,毒性小,对生产的安全性要求不高,一般的疫苗生产企业都能生产。
我们现在研发的基本上都是灭活疫苗,有一条消息就是各省市在大量兴建P3或P2级病毒试验室,就是为了提高产能。
第三种方法是研制核酸疫苗。对于新冠病毒来说,它能进入人体细胞的钥匙就是那个刺突,那我们通过核酸检测,通过基因的方法研发出那个刺突蛋白,注射到人体就不行了吗?是不是也能起到以假乱真、训练免疫系统的功效呢?可惜的是,截至目前,人类还没有成功将任何一个核酸疫苗推向市场。
第四种方法是病毒载体疫苗。就是用一种比较安全的、不太会引起疾病的病毒作为载体,把编码刺突蛋白的DNA分子放在病毒里面,然后注射给人体。进入人体之后,这种载体病毒可以照常入侵人体细胞,相应的,就会把编码刺突蛋白的DNA分子也带入人体细胞,使人体启动双系统免疫。
相对来说,病毒载体疫苗研发的难度也比较大,这个载体病毒不好找。
现在进行试验的是腺病毒载体疫苗,腺病毒是秋冬季节引发呼吸道感染病毒,我们可以控制它,但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很多人感染过腺病毒,并产生了抗体,腺病毒一进入体内很容易就被消灭了,达不到攻击人体的作用,注射疫苗会大大激发出针对腺病毒,而不是新冠病毒的免疫反应。
浙江大学生命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王立铭教授说:
疫苗开发是一个研发周期和资金投入都非常苛刻的事业。传统疫苗开发动辄需要几十年,而且失败率还高于药物开发。
针对艾滋病毒,人类已经进行了几十年的疫苗研发工作,至今未获胜果。
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也不应该对新冠疫苗开发抱有不切实际的狂热期待。
不管人们再焦急,不管新冠的威胁再大,也不管某种技术路线理论上有多先进,都只有大规模人体临床试验的结果才能判定疫苗的生死。
考虑到所有这些因素,希望人们能用一种更加理性的态度看待层出不穷的疫苗研发新闻。
这些新闻当然代表着无数专业人士夜以继日的努力,也代表着战胜新冠病毒的希望。但是,这些进展本身距离一款真正有用的疫苗,仍然需要更多的付出和奋斗,需要人类的团结和理性,甚至还需要一点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