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黑马华语剧,要刷新年度最佳排行榜

回顾近几年的爆款台剧,你会感受到一场悄然酝酿的新革命。
它旗下出品的《出境事务所》《麻醉风暴》《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我们与恶的距离》等剧,足以构成一个“人间观察”系列。

除了多元化的题材、质量过硬的剧本、精良的制作外,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特点:敢于触碰敏感话题。

从“生与死”宏观议题到医疗体制、中国式亲子关系,再到反思无差别杀人、探讨善恶分界线,兼具尺度与深度。

这些「新台剧」不仅撕下了“狗血”“小家子气”“粗制滥造”的旧标签,也依靠反映真实的社会状况在观众间引起强烈共鸣。

尤其是《我们与恶的距离》更以3.4的完结收视率创下近年来的新高,被台湾网友称为“台剧的天花板”。

今天,就给各位推荐另一盘台湾公视烹制的“猛料”。
保证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噬罪者》

故事全程围绕一名刚刚假释出狱的杀人犯展开。
 01 
12年前,王翔(庄凯勋 饰)因犯下故意杀人罪被捕,熬过漫长的刑期,终于重返社会。

出狱后,原本是研究生出身的他,社会地位一落千丈。

因为中途被捕,不但学业中断、学历作废,就连这段空档期也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一边在应聘的过程中屡屡碰壁,一边又不想在家中开的小店里蹉跎度日。

最后只能被迫隐瞒过去,在弟弟王杰(曹晏豪  饰)的介绍下,给一户富商做司机。

原本打算就此低调做人,平静展开新生活的王翔却因一桩交通意外陷入新的风波。

他在事故现场救人的视频被上传到社交网络之后,迅速引起了广泛关注,成了热点新闻。

媒体先是给尚未曝光姓名的他起了个绰号:英雄哥

接着又将英雄哥视作新晋宠儿,铺天盖地报道着他的事迹。

但没过多久,他的“黑历史”就被人扒光,舆论风向瞬间反转。
一夜之间,大众口中的英雄哥变成了“杀人哥”。
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令人难以承受的伤害与歧视。
像王翔这样出狱后再度回归社会的罪犯,往往被称作“更生人”。
而“更生”的字面意思则是希望囚犯可以重获新生。
只是,他们真的可以抛下过去从头来过,而普罗大众又真的能够宽恕他们犯下的罪行,毫无芥蒂地与他们共处吗?
虽说剧中没有武断地下定论,但我只能说恐怕很难。
对于更生人来说,最直接的冲击来自外部世界
王翔服刑的时间不多不少,恰好12年。
显然,长达12年的时间,足以让整个世界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社会。
其中最关键一点,在于互联网的兴起。
试想一下,如果是十年前的你穿越到现在,肯定满脑子黑人问号。
其他人的日常在你眼中就是一系列迷惑行为,为何出行不需要带现金、时时刻刻都得揣着手机、有时还对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
更何况,以当今互联网的发展速率来看,简直堪称“度日如年”。
只要断网3天,就绝对闹不明白最近微博流行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听我的,我说了算”是在玩什么梗了。

▲当然了,不建议学习这套“明言明语”

如果断网三天,还能及时上微博、豆瓣、知乎“补补课”,可万一缺席十年,又怎么可能补得上这笔空缺?
正因如此,与社会长期脱节的王翔走在路边时,满脸写着茫然与不知所措。
甚至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枚错置的齿轮,充满了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古怪气息。

▲王翔好奇地盯着路人手中的智能手机

在大多数年轻人都忙着做低头族时,他却还是个没有线上身份的“黑户”。
当富家千金小爱要他给自己传照片时,发现他的手机就和新买的一样,空空荡荡。
没有Line、没有Ins、没有Facebook,没有任何社交软件,宛如一个古板落伍的老年人。
更戏谑的是,兄弟俩明明是岁数相差不大的同辈人,生活画风却像横跨了两个世代。
吃饭前,哥哥像个一本正经的老干部,默默玩着报纸上的数独游戏,而坐在他对面的王杰正津津有味地抱着手机。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在狱中生活多年的王翔经历了一番由内至外的“改造”。
正像福柯所言“曾经降临在肉体的死亡应该被代之以深入灵魂、思想、意志和欲求的惩罚。”
在他看来,现代监狱制度下酷刑确实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心灵和思想的规训与惩罚,而这种规训方式又是潜移默化式的。
这番话怎么解释?很简单。
《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狱友老布为例,他在监狱中待了50年,早已被“体制化”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自由,他反而感到无比焦虑和惶恐。
他曾经试着找了份工作,想重新去适应当下的生活,只可惜失败了。
最终,跟不上社会节奏、没有安身之所的他,绝望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再举个例子,还记得片中摩根·弗里曼饰演的瑞德吗?
出狱之后的他有个怪癖,每次去洗手间之前都要跟店长“请示”。
害的对方一脸无语地表示:以后想去就去,不用跟我打报告。
实际上,这种怪癖正是监狱生涯衍生出的副产品。
如果不请求其他人批准,他连一滴都尿不出来。
毕竟他习惯了一言一行都要向狱卒打报告的苦日子,再也摆脱不了这个习惯。
一切正如那句经典台词:“开始你恨它们,接着你适应了它们,时间久了,你开始离不开它们。”
这些渗入骨髓的规训,自然也能在王翔身上能找到相似的影子——
没有社交网络,因为他过去几乎所有人际关系都被切断了;不习惯开摄像头,因为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总是在梦中回想起监狱生活,有种自己还在被囚禁的错觉。

▲王翔特意用胶布贴住摄像头

只要坐在审讯室里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紧张,哪怕自己只是作为目击证人来做一次笔录而已。
最为明显的还是他变得极度不自信,只消提一个细节。
但凡需要在公众场合露面,他必定会戴着帽子,然后习惯性地低着头,遮挡他人窥探的目光,很少与人直视。
这与其说是刻意低头,倒不如说是抬不起头。
如果用剧中他的台词来做总结,那就是“在牢里,是我的身体不自由,出狱后,是我的心不自由。”
要想离开监狱,只需要熬过刑期,可要想摆脱自卑心理,从“囚犯”再变回自由人,实在太难。
即便王翔能够努力逐渐克服以上种种,更严重的问题还摆在后头。
他改变不了大众对“更生人”的误解与偏见。
 02 
乍一看,《噬罪者》在剧情上颇像是《与恶》李大芝一家的延续,同样是一人犯罪,全家受难。
母亲为了躲避邻里的流言蜚语,多次搬家;弟弟在王翔出事后被所有人逼问,甚至也落下了心理阴影。
不过与其说它是低配《与恶》,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出现代版的《悲惨世界》。
而王翔自然代表着那个只因偷了一块面包就入狱19年的冉·阿让
他后续的遭遇也和《悲惨世界》中的冉·阿让如出一辙。
社会对他的排斥远不止于就业歧视。
当“英雄哥”的谎言被拆穿,原本和善待他的人齐刷刷地戴上有色眼镜。
所有人都突然变成了故事中对冉·阿让穷追不舍、坚信他不可能改过自新的探长沙威开始用严苛的目光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标签让我们害怕,让我们对这个人完全不了解。”《与恶》编剧吕莳媛曾在幕后专访中提过这样一句话。
确实,作为集体社会的一份子,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见识过刻板印象的威力。
在多数时候,它不仅意味着以偏概全,也常与污名化捆绑。
雇主潘先生表面说着不在意,要求王翔留下,背地里却请来新的警卫,不允许他再踏进家门。
潘奶奶自从知道他的过去,言辞举止更是处处透着刻薄。
不但提醒孙女小爱以后记得坐在后座,防止他有什么不轨行为,就连家里钱不见了也第一个怀疑王翔。
他们警惕的不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司机“王翔”,而是他背后贴着的“罪犯”标签。
它轻而易举地抹消了他来到潘家后做出的一切努力。
而剧中的警察队长张致远几乎就是沙威的翻版。
12年前,在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他就擅自在内心给王翔定罪。
如今,他在警局意外得知了王翔的近况。
在替王翔辩解的同行面前,他坦率地表示自己完全不信任对方,坚称有的罪犯就是本性难改。
作为警察,他任由这份理性盖过一个罪犯从善的可能。
而后果,自然是会在无形中把更生人推向社会更阴暗逼仄的角落。
除了这些对他抱有敌意的“沙威”之外,助纣为虐的还有新闻媒体人。
在英雄哥爆红的时候,就有无数媒体争相报道,等到舆论反转,依然有大批记者嗅着血腥味而来。
他们不光想找出“杀人哥”,更想扒光他的隐私,满足大众对他的好奇心,用来换取更多流量与热度。
和《与恶》相似,这些桥段意在敲打媒体人一番:有时候,不打扰就是最大的温柔。
在雨果笔下,与警长沙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主教米里哀,他相信向善的力量。
即使冉·阿让偷走他的银烛台,主教也不曾计较,反而将它赠给这个落魄的“小偷”。
这不仅使冉·阿让感受到久违的善意,也就此找回本心,决定做个行善积德的好人。

▲BBC版《悲惨世界》

代替“米里哀”赋予主角善意的,除了家人之外,还有前女友沈雯青(夏于乔 饰)以及王杰的女友洪怡安(林子熙饰)。
她们都坚信王翔绝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愿意在关键时刻站在他的身后,做他的后盾。
也幸亏世上有“米里哀”的存在。
否则,出狱后要面临无穷尽的社会排斥、污名化,而且周围人的目光又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依然还是“戴罪之身”。
社会又如何能指望更生人痛改前非,而不是坠入社会底层,重新走上犯罪的老路?
同样都由台湾公视出品且聚焦现实议题,《噬罪者》免不了要和《我们与恶的距离》同台竞技一番。
诚然,本剧的信息量浓度、格局远不及后者,节奏也温吞许多,但它有着不逊于后者的细腻。
它一笔笔地勾画出人性中美好与灰暗的两面,既有暖人肺腑的温情,又有挥之不去的悲剧底色。
作为家庭剧,本剧花费了大量笔墨去讲述王翔一家人温馨的互动。
尤其是这对关系无比纠结,时甜时虐的亲兄弟。
虽然他们都已长大成人,过了年少懵懂的年纪,彼此的相处模式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一个负责宠溺、为弟弟遮风挡雨,另一个就安心享受兄长的关怀,尽情展示着什么叫“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温情与依赖中又不自觉地混入了名为“嫉妒”和“厌恶”的杂质。
在王杰看来,他们既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同时又是“同性相斥”“一山不容二虎”的竞争对手。
因此,他一方面希望哥哥能摆脱泥潭,早日过上幸福生活。
另一方面,又受不了对方和小时候一样,比自己更优秀耀眼,更受人欢迎。

▲王杰故意在哥哥面前提起伤心事

在王翔刚回归家庭时,洪怡安因为害怕,不敢来家里和他面对面接触。
为了讨好哥哥,王杰当面放出豪言:如果她不愿意来,以后就不用来了。
但等到他察觉出洪怡安跟哥哥走的很近时,又立刻话锋一转,有意无意地提起当年杀人的事,暗示对方“王翔有着凶恶的一面”。
归根到底,他想维护的是“哥哥”,想打败的是“潜在情敌”。
当“亲情”与“人性”作为天秤两端的砝码时,才更突显人性之复杂,戏剧张力也由此而来。
小爱,王翔每天负责接送的对象。
她一开始很排斥这个空降来的司机,总是忍不住恶语相向,在任性和惹人烦方面都能拿满分。
但熟络之后又把他当成大哥哥看待,会对着他撒娇、斗嘴、提一些任性的要求,做错事也会立刻道歉,性格娇蛮又直率。
表面来看,这是一个单纯幼稚、爱憎分明的大小姐角色。
她可以在其他人劝她与王翔好好相处时,对他出言不逊,也可以在长辈怀疑他的时候,挺身而出维护他的人格。
如果说沈雯青、洪怡安是出于亲情和爱情去主动维护王翔,那么小爱的出发点则更纯粹。
因为不谙世事,其善恶观并不受社会法则影响,所以在她眼中一个人的过去并不重要。
“他是不是好人,凭什么是你们决定啊!”
作为真正站在善恶分界处的中立角色,她脱口而出的这句质问,或许足以传达出主创的真实想法。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最后一个重要角色:李晓君的父亲,即被害者家属
不堪忍受丧女之痛的他一心想着报复凶手。
在得知对方出狱之后,他先是在王翔家门口贴满“杀人犯”的纸条,大肆揭发他的过去。
发展到后来,更是多次试图开车撞死王翔,想以一命抵一命。
至此,另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浮出水面——
犯了错,服刑之后,“罪”是否会随着刑满而消失?
亦或者像李父所说,“不忘记过去是我的权利。”受害者有权用同态复仇的方式追求所谓正义?
假使真的顺应后者思路,被害者”与“加害者”身份逆转,那么“善”与“恶”的界定是否也该随之反转?
如此看来,我们与恶的距离,倒也就在这微妙的方寸之间。
 03 
《噬罪者》作为一部现实题材剧,其故事内核与戏剧冲突固然尖锐,但呈现手法却极其温和。
它很少渲染情绪,也不热衷“说教式”叙事来做道德绑架,只是单纯地提供一个思考空间。
自始至终,剧中都没有表现出想要纠正任何人的三观,强行让观众在“沙威”和“米里哀”之间做出选择的念头。
编剧最想表达的观点其实就藏在本剧的英文片名中:Hate The Sin, Love The Sinner.
什么意思?
据张亨如解释,这句话来自甘地的名言。
意思是我们应该鄙视罪行本身,但是要试着去爱、去了解那个犯罪的人。
换言之,大众应该给更生人们一个机会,试着去谅解他们,而非一味地采取回避、排斥的态度。
为了证明更生人的罪行真的可以被一笔勾销,剧组曾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一个投票,关于王翔是否能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英雄。
最终,82%的人给出肯定的答案。
不过坦诚地说,在我看来更具有现实意义的恐怕不是问卷。
而是底下的一条评论:“左边是故事,右边是现世。
根据一份中国台湾法务部委托执行的调查报告显示,现实中的“王翔们”近况堪忧。
他们中大约有三成曾遭遇就业困难,四成人表示需要政府协助,其中还有二成人处在失业状态。
即使是从整体来看,他们也面临着诸多状况外的问题:健康状况不佳、薪资低、就业技能匮乏、就业前景局限性大。
作为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从一开始就能猜到王翔犯案背后另有隐情,也知道他是个温厚敦实的好人。
所以我们才会为他受委屈、受排挤而感到心酸与愤怒。
一旦失去上帝视角,回归普通人身份,以上假设还成立吗?
我们又是否真的愿意付出机会成本去验证他们的善恶,付诸勇气去接纳社会上那些更生人。
还是说,让故事永远美好,现实继续残酷。
这是走下道德高地后,留给我们去面对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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