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事
吃的事
□王培柳
我解决吃的问题,若不进厨房,即点外卖。
出差在外,饭馆和外卖真的吃腻了。只是最近,我得空在家学得几样炒菜的技艺,便又忍不住想炫耀。鸡肉,青椒,烩杏鲍菇,也算不得难寻的菜谱,而是我闲逛菜市场,琢磨出来的,奇的是在百度上居然可搜,本来菜嘛,或烩,或炖,或炒。而鸡肉与杏鲍菇的结缘,这倒是我在那瞬间想到“小鸡炖蘑菇”,——偶然的想法。
动手做了几回,尝起来味道还算不错。
其实,对于厨艺的理解,我曾一直停留在“庖丁”一词。乡下老家的隔壁邻居“二拖爷”,就是个厨子,村里无论谁家遇上红白喜事,操办宴席的都是他。其实关于“二拖爷”的绰号,就是源于他做厨子时,身上尽是油渍,再说他的家里亦显得拖拉邋遢。我小时候家贫,倒是“二拖爷”家,长年油荤不断,我甚是嘴馋。“二拖爷”每年还有机会随生产队的挑河工队伍到外地去作业。我至今还记得,平生第一次见到白馒头,即“二拖爷”的儿子小三龙抱着一块白得耀眼的馒头站在院门口吃。我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眼巴巴的看着想吃却不得,现在想起来依然觉那白馒头的香味还在。我知道,这是“二拖爷”作为厨子的人生福利,甚至我也想过我的父亲,为什么不是厨子?因为觉得做一个厨子,至少家里人是不会挨饿的。
成年之后,对于一日三餐的理解,早已没了饥饿感。身边人任谁作“庖”,不过一“丁”而已。我还曾思量过,若一个人的时间,都消耗在厨房那方寸之地,心中的诗和远方是不是就要被油盐酱醋淹没了呢?确实,多年来我对厨房的工作也几乎没上过心,当然不是“君子远庖厨”的那种远离杀生,少时都是母亲兼顾了我的衣食住行。结婚成家,妻又比较贤惠,揽了母亲曾经的工作全部。
曾有一日,闲逛文庙,看到一旧书摊上有一本袁枚的《随园食单》。也许因袁公曾任沭阳县令,其亦是清朝的诗人与散文家,便多了一些亲切,当即没还价便买了。这《随园食单》是袁公居随园守丧所作,而以前我亦曾学过他的几篇文章与诗词,其文字多一些散漫与闲适,不喜不厌。可随手翻阅了几页,若发现新大陆似的,诗人眼里的美食与厨艺,绝不是“庖丁”或“二拖爷”干的那些活,而是变得浪漫起来了,甚至感到进厨房是一种享受。袁公是个文人,更是一方父母官,居然也研究过美食,我算是开了眼界。对于文人好美色,自古不绝,可文人亦好美食,耳鲜目新。
时代变迁,饥饿感已随岁月远去,忽然知道袁公亦曾爱美食,还于笔端呈现他的感受。可见庖丁的工作,从来就不仅是白面馒头那么简单。
我的老家至沭阳,不过百里,风土人情,乡俗言语,几乎相通。袁枚中举在京师任职三年,即外放至沭阳。他一定在某个早晨,带个小厮,逛过沭阳的早市,吃朝牌喝豆浆,食千张裹油条。然而沭阳街头古今多少食事,早已不过尔尔。倒是袁公后来官居江宁,适其父丧,辞官置随园而居,著的这本《随园食单》得千古了。著《随园食单》的这个时候,袁公一定思及他为官之余,走出衙门,遍各地街头小吃的过往,或曾居府内,脱衣释屐,站到灶台前的时光。也许对袁公而言,那一刻头脑里全是美食。
我出差到湖州,第一次吃美味可口的递铺竹笋面,回到家里特意查阅了《随园食单》中有关笋的文篇,读到了这样的一段文字:“小菜佐食,如府史胥徒佐六官司也。醒脾解浊,全在于斯。”官场繁琐,厨房复杂,一餐菜肴的辛苦,在袁公笔下却是品味人生。
母亲和妻,皆凡间女子,她们做一日三餐时,也许想的也是让一家人吃饱,但是她们却忘了辛劳。她们没有袁公的雅兴,也没懒妇的抱怨,有的只是看着一家人吃饱的满足。现我倒愧疚的是自己一直以来,只当一日三餐,裹腹而已,忘了母亲与妻对这个家的另一种付出,她们每天都无怨无悔地在厨房里为全家人做美味可口的菜肴。
看来吃的事情,最好不要去饭馆或点外卖,还是要多进厨房。
作者简介:王培柳,是一个爱好文学的生意人,喜欢用笔在闲暇之余写点文字,去描写生意场之外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