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茶客|我的婚姻往事(上)

前排两位是岳父岳母
后排中间是大表哥吴照宽
义津往事(3) | 枞阳方言广播:老伴吴裁缝

我的婚姻往事(上)

文 | 许芳林
早在安庆水校毕业之前,父母就在考虑我的婚事了。
那时我才二十多一点,什么都不懂,见了女孩,脸红得像火烧的云,心跳也急速加快,说话语无伦次,就这种怂样,还要赶鸭子上架。
水校三年级的暑假,在父亲和继母的双重压力和劝说下,我开始了不得已而为之的“讨亲”之旅。
至于讨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标准?我不知道。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谁知道怎么坐呢?倒是继母有她的小心思和小九九。
她非常忌惮我在外面成亲,因为这样一来,我这只飞出去的鸽子将永远不再回来。我独苗一根,如此他们的晚年将孤独无依,唯有婚姻才能拴住我的手脚,把我牢牢地捆在义津小镇,陪伴他们度过孤独的晚年。这样的考虑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似乎想得也太简单了。
于是,继母开始了她认真的筹划。
她知道在义津街为我找对象,很难,因为街上人都知道我家的情况,谁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呢!在乡下找,倒比较现实。
特别是她的老家杨湾乡先进大队,在那里有我的二姨及全家,而且是个大家庭,全家十几口人,大表哥吴照宽还在大队当会计。可谓人多势众,在这里找个姑娘和我成亲,应该没有太大困难。同时,在自己娘家讨个媳妇,知根知底,不但能友好相处,而且驾驭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吴照宽,和我关系不错,我们有共同语言,经常聊天聊到深夜。因为每年的寒暑假都要在他家小住一段时间,我们结下深厚友谊。他,能说会道,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受继母之托,他将担当此大任也。
在他的介绍下,老伴吴冬莲进入了我的视野,从此,她的名字经常在耳边回响。
俗话说,庄稼一季,婚姻一生,这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大家都非常慎重。义津有句话,叫“结亲理三代”,不把对方的祖宗八代翻个底朝天,决不会善罢甘休。
原来,老伴的家庭也并不简单,中农成份,属团结对象。还有家庭成员,也是各有风采。
父亲吴宣文,好好老先生,从不与人结怨斗狠,在先让村及麻园组,德高望重,大家都知道宣文大爹是个老好人。我们相见时他才六十岁左右,身体健康,多年的水上船工生活,把他的皮肤锻成古铜色,声音特别洪亮,说话时几间屋都在颤抖。读了几年私塾,虽说不上学富五车,但很喜欢唐诗和毛主席诗词,一谈起这些便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中堂上挂着毛主席“红军不怕远征难”的条幅,这是他的杰作,逢人便津津乐道。每次到他家,他都用他那洪亮的声音,一字一句朗诵这首毛主席的“红军不怕远征难”。边朗诵边点评,边谈心得体会。周围人都知道,大爹爹只要一高兴便大谈唐诗和毛主席诗词。一次酒足饭饱之后,我们聊起了当年的才女苏小妹和其兄苏东坡的一段佳话。一日,月光如银,苏小妹关门时诗兴大发,不知不觉中诵出一上联:双手推出门外月。仓促之间一时难以想出下联,正巧其兄路过,便问其兄。苏东坡也不作答,只拣了一个小石块往水里一丢。岳父大人话峰一转,问我:苏小妹如何作出下联?幸好平时我也喜欢读点小文章,知道这件事,便脱口而出:一石击破水中天。这一下直乐得岳父大人胡子翘了半天也没有落下来。心想,我这个未来的小女婿,还有点文化,不错。他还会点木工手艺,但他做出的木工制品却不敢恭维了。他的心态极佳,即使家里出现几次重大变故,他都能化悲伤于平静,直到九十八岁高龄才驾鹤西去。今天趁此机会,表达对他老人家的无限牵挂和思念,祝老人家在天堂里一切安好,继续舞文弄墨,依旧指点江山。
老岳母更是老好人,农村人叫“骑骑壶,滴滴歪”。言语不多,说话时总是笑笑的。你说白的,就是白的;你说黑的,就是黑的。同样高寿,活了九十岁才驾鹤西去。同样祝福天堂里的岳母,一切安好。
大舅兄吴桂林,军队转业干部,本安排在枞阳县城工作,考虑到县城人员来往密切,那点薪水还不够招待乡里乡亲,无奈只好躲到东乡一隅----钱铺公社任职去了。他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样样皆能,对黄梅戏情有独钟。人聪明,反应快,说话也快,为人处世,热情好客。也已仙逝多年。
二舅兄吴照贵,任先进大队书记多年,他的特点是埋头苦干。车河凼,捕鱼,挑杨湾南大堤,搞农业生产,事事都吃苦在前。我和老伴的婚姻就是他拍板决定的。只可惜他也走了。
小舅兄吴学明,在枞阳航运公司工作,谁知英年早逝,享年三十八岁。
姐姐吴秀莲,浮山初中毕业。后因多种原因辞掉工作回乡务农。
老伴是最小的女儿,父母的掌上明珠,只读几年书便回家放牛。父母觉得有愧于她,便把她送到桐城学裁缝。
政审到此,全家一致认为,当然也包括我,这门亲事可以谈,并排上了重要议事日程,我的“讨亲”之旅也在继续中。
老伴吴冬莲,当年在先让村,也算是一朵名花,名花无主,自然是“花香蝶自来”,追求者如云。有教师,国家干部,产业工人,乡村活跃人物。其中有拔茅山铜矿的,南京电厂的,浮山中学的,大队会计,公社干部,等等。他们不是颈子太长,就是太短;有的个子太矮,有的又太高;有的路太远,兄弟姐妹太多;有的很轻佻,刚见面就什么哥呀,妹呀;有的尖嘴猴腮,皮肤太黑,很难看……不一而足。她是老实人,很传统,不喜欢这些,特别讨厌那个什么哥呀妹呀的,那就让他们统统滚蛋吧。
她虽不貌若西施,但也有自己的标准和原则。
当年的老伴是香饽饽,有许多人在抢。而我,也曾有自己的暗恋情人,只不过因处境尴尬而自卑,不敢表白,最终只能形同陌路之人。这个人就是我的小学同学,名为XⅩX,义津本街人。她也是少年丧母,和我同病相怜。她,长长瓜子脸,皮肤白皙,中等身材,婷婷玉立,说话轻声细语。有几次聊天想向她表白,话到嘴边还是缩了回去。同时我也明白,即使把话挑明了,成功的机率也很小,结果她在我成婚之前嫁到马鞍山去了。
这是我感情世界里的一片云彩,早已随风而去,并且无影无踪。
而我为什么能走进老伴的内心世界?据后来她自己跟我说,我是独子,有正式工作,离家又近,人长得也不太丑,属于不让人讨厌的那种。这叫一见钟情呢?还是其他,不得而知。
和老伴第一次见面,那不叫见面,应该是偷看。现在看来,这种偷看有点小家子气,登不了大雅之堂。
一九六三年六月的某一天,突然接到照宽大表哥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老伴X月X日上义津街,而且知道几点从什么地方经过,叫我在街上等着,先看看,再作决定。而我从未见过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概不知。继母说,我见过,我陪你,到时指给你看。
大约下午一点左右,老伴一个人由下街向上街而来,当她走到义津房管所门口时,母亲努了努嘴,小芳林呐,就是她。我放眼一看,一位村姑款款而来,此刻,我的内心也迅速荡起阵阵涟漪。
她中等身材,圆脸小眼睛,二搭毛子(发型),发如瀑布,分两边披在脸上。上穿小白花褂子,下面是蓝色裤子,足蹬黑色带绊子的布鞋。看起来既纯朴善良,又极具乡土气息。一时间,我也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也可能是命里注定,这位,就是我未来的终身伴侣吧!
我正在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中,老伴已走到上街,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的偷看也宣告结束。
此时的老伴,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偷看她,如果她知道了,又将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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