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文艺》王德明散文：八斤子

【作者简介】

王德明，哈尔滨市人。曾任中国人民保险公司黑龙江省分公司副总经理，现任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沈阳监察稽核中心主任。热爱文学，喜于创作，多有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先后在刊物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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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斤子

作者：王德明

今天的世界，好像什么都难。

孩子上学难找学校，大学毕业了难找工作，长大了难找对象，更重要的是结婚了难于生子。

转基因、农药化肥，可是坑人不浅，生孩子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我身边就经常有这样值得庆贺的事情发生着。

今天，我们的小岳同志生产了，生了一个八斤半的大胖小子。

一般新生儿出生时的平均体重为六斤，我女儿出生时的体重是五斤六两。今天小岳同志的孩子出生时的体重是八斤半，身大力不亏，真真的一个大好的喜讯呐。

在我们村儿，谁家要是生了一个八斤以上的大胖小子，那是全村人的大喜事，举村同庆大排宴宴，少不了要请全村人大吃一顿呢。按照习俗，也是要用“八斤”来给孩子做小名儿的。

在我小时候，就遇见过两个与我同龄的“八斤子”。

一个姓土，名战五，乳名“八斤子”。大眼睛双眼皮儿，聪明伶俐讨人喜欢，令全村人艳羡。尤其是村里的育龄妇女，都对“八斤子”的妈妈表现出格外的热络。生一个这样的好儿子，是这些育龄妇女的梦想，希望她的指导和传授能有所帮助。

大号土战五的“八斤子”，和我的关系非常要好。我们俩个虽然住在同一个村，但不是邻居，离着还有一段很长的路程，我每天都要去他家找他玩儿。如果我不去找他，他一定就会来我家找我，有时还在我家吃饭，那时候的粮食是很珍贵的。

我们在同一所村小学里读书，他比我低一年级。

文革期间不用怎么上学，我们两个就经常到村后头的一条不足半米的水沟儿里去游泳。我们村的水沟子没有源头，不是流动的河流，只是夏天的雨水存积下来的一塘死水。水沟子底下没有沙子，全是泥。洗完澡儿以后，浑身都像泥猴儿一样了。回到家里爸爸妈妈只要用手指盖儿在我的胳膊上一划，就知道我又去游泳了，一顿暴打是难以逃脱的。所以，一般情况下，洗完澡后总是要在沟儿边的干净水里再冲一下，免得皮肉之苦。夏天，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时光了，在大自然中成长，也让我更接地气，一生都不长病。后来，我离开了那个村子，再也没有与“八斤子”联络过。听说他当了我们的父母官儿，被农村老大嫂称为“八斤镇长”，为乡亲们办事足斤足两，从不打折扣。

按着农村的习俗，生来就大，先天条件就好，当镇长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另一个“八斤子”，姓李，名卫东，也和我同龄。

那个时候，医疗条件和今天不可同日而语。李“八斤子”长得大，又是头胎，妈妈不堪重负，特别是村子离县城太远，医疗条件、医疗技术没有保障，没有准确计算预产期。所以在“八斤子”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死于难产，是爷爷奶奶把他拉扯成人。“八斤子”命很苦，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上小学时正赶上文革，起名“李卫东”，保卫毛泽东的意思。听说长大以后，始终和爷爷奶奶一起躬耕岁月，娶妻生子成了种田能手，靠种水稻发得一塌糊涂，“堕落”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地主。李卫东最终没有去保卫毛泽东，而是听了邓小平的话发家致富奔小康去了。

那个时候，农村人没有文化，不知生命的珍贵，只是“八斤子”的命很硬而已。

岁月，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改革开放以后，党的政策好了，人们的生活也好了，还有医疗条件等方方面面都好了。尽情地享受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尽情地享受当下的好生活倒成了一种负担，这在我的心里是不可想象。

现在，生命的延续成了一个新问题。

自然环境的破坏，社会压力的加大，人们自私心理的作祟，让这一代青年人，谈婚论嫁的越来越少，许多人宁愿孤身一人也不肯找对象，不愿意结婚生子或者生子非常困难。这成了一个社会的新常态，我也深陷其中，我的孩子们就经常惹我上火生烟。

作为生命，总是有延续的责任和义务。

近几年，鉴于社会劳动力的急剧下降，国家调整了计划生育政策，不再提倡独生子女，转为提倡多生多育，育龄男女们应该响应号召。现在生活中的危险多，流产早产频发，泯灭了多少美好。生孩子的成本也高得惊人。“小妈”们都到月子中心去生产，一个月要上万元的费用，一般的家庭何以承受。

小时候，我根本无法理解，生一个“八斤子”的孩子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然而现在，我理解了，许多人失去了生孩子的心绪，五斤都没有生何谈八斤。

老话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今天的环境，怀孕难，生产难，其实生活本身就很难。只有乐观地看待世界，一切才会好起来。所以，今天看到同事或亲朋家的小媳妇怀孕、生产，自己总是格外地高兴，也愿意为他人高兴，更希望能为他人做一点儿什么。

一条路，只要走总会有尽头。今天的“八斤子”已不再神秘，如果用来做乳名，恐怕会有许多人重名。进入了新时代，另一条路通往明天更迷人。

前些年，我在一个小单位里当财务处长。处里的一个女孩子怀孕了，我每天中午都把自己办公室里的沙发倒出来让她去休息。

人们很难理解我对待生命的态度，只会按照他们自己的心去运行，偏颇都是难免的，也不能要求别人都是一样的。前一段时间，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说到了我曾经让出自己的沙发让她来休息时的感动。这些我早已忘却，但是她却记得，回忆有时是美好的。

作为一个父亲，我能想象得出，一个女人从怀孕到生产，要走过多少的艰辛，要经历多少的危险，要承受多少的磨难，才能迎来一个小生命的平安降生。

这让我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个笑话。华蓥山的游击队被国民党抓起来了，男的都成了普志高，叛变了革命；女的都成了江姐，牺牲在渣滓洞里。原因很简单，就是女人都生过孩子。生孩子的过程，他们都能挺过来，还有什么样的苦难，他们不能承受呢。

女人是懦弱的，孕育生命使他们坚强起来。姑娘是一只猫，“母亲的过程”让她变成了一只虎，世界也在这“母亲的过程”中变得伟大起来。

其实，我们完全有可能用一点点的小努力，或者小付出，来帮助他们，给别人带来很大的方便，让这个世界变得更伟大。

八斤，是一个新生儿的上限体重。我们的小“八斤半”来到人间，冲破了一切艰难险阻，不正是标志着一个新生活的开始吗，我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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