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邹守益的《阳明先生文录序》看学生的潜质
邹守益和王阳明两人之间有很深的机缘,当年邹守益参加会试时,方才20岁(17岁中举人),参加会试王阳明是考官之一,他见邹守益考卷非凡,便将他拔为第一(会元),参加廷试又名列进士第三(探花),邹同学一路过关斩将,在科举路上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但是,邹同学毕竟是有学术追求的人,当官一年后感觉无趣,直接辞官回家,专心研究程朱理学去了。
但是,邹同学在研究程朱理学的路上,发现了一个问题,二程和朱熹的“格物致知”学说似乎有问题,反复琢磨都不得其解,陷入了学术生涯的瓶颈期。有时候不得不说机缘巧合这件事,在邹同学陷入困境时,王老师他lei了!正德十三年(1518年),在中央不太得志的王老师,被打发到赣州任地方官,听闻这一消息后,邹同学前往拜见,这时候王老师的心学已经基本上成型,两人反复辩论“良知”之学,邹同学对王老师的“知行合一”学说以及用反求内心的修养方法,心领神会,极表赞同,使过去存在的疑虑一扫而空,突破了“格物致知”的屏障。于是拜王守仁为师,潜心钻研阳明心学,从此成为王守仁的高足弟子与良友,并开始在赣州讲学。
之所以要絮絮叨叨讲这么多背景,是因为在《王阳明全集》的所有序言里,邹同学写的序是最有思想深度的,不同于徐爱的简洁追捧,不同于钱德洪的历史叙述,不同于王畿的特立独行,不同于徐阶的官样文章,邹同学对于王老师的思想达到了辩证理解的高度。
在序言里,邹同学也不能免俗,追述孔子讲学的故事,又言及儒学的发展历程,也鞭挞了当时学术领域的不正之风,“其后剖析愈精,考拟愈繁,著述愈富,而支离愈甚,间有觉其非而欲挽焉,而又未能尽追窠臼而洗濯之”(大意是:学术研究越来越趋于形式化、碎片化,离本体原来越远,期间有人想改变现状,但是也只能修修补补,不能从根本上有所改变)。在叙述了当时存在的问题之后,也简单吹捧了一下王老师,“至我阳明先生慨然深探其统,历艰履险,磨暇去垢,独揭良知。力拯群迷,犯天下之谤而不自恤也”(大意是:阳明先生深入研究儒学的道统,历经磨难,深入研究,找到良知学说,并以此来拯救世人,为此敢于冒天下之毁谤),虽然有吹水的成分,但是邹同学写的还是很客观。
但是,最难得的是邹同学的独立思考的学习精神,他说“学出于一,则以言求心矣;学出于二,则以言求言矣。守益方病于二之而未瘳(读“chou”,意为)也,故反覆以质于吾党。吾党欲求知言之要,其惟自致其良知乎?”(大意是:做学问要有专一的精神,反求自省,而不是贪多求滥,沉溺于言辞的表象。并且认为自己存在这样的毛病,反复和同学们探讨这类问题,其实从本质上讲是脱离心学致良知的本体)。
有这样的学习态度,邹同学的表现自然是不会差的,正如《论语》所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本着这种自省而认真的学习态度,邹同学虽然不是天分最高的、不是群众基础最好的,但却是学术界公认的王学真传,也正是在邹同学的倡导之下,江右王学成为一门显学,在江西一带发挥了极为重要的文化教育作用,有明一代,蔚然成风,也正是他们的努力,使心学免于被斥为“伪学”的厄运。
敢于独立思考却又不离正道,这样的学生是真正的潜力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