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内容提要 毕家兴退休后,得知丹花家的情况,帮助丹花申请了移民产业无息贷款项目,租赁了丹阳水库养鱼。丹花在水库里养丹江红尾鱼,全家人看到了希望。水库有鱼的消息传出后,不少领导前来钓鱼。村里给丹花打白条,丹花与白云飘担心村里赖账,心里很不平衡。
第31章 红尾鱼的眼泪
1983年,南适清不当队长了。换了队长,刚好遇上土地下户。分地时,李丹花一家三口没有分到一分地。理由有三个:一是丹花是返迁户,搬迁后靠时,队里就没有他家的名。二是生产队的地确实很少,全队200余口人,线上地只有87亩,一个人还分不到半亩地。三是丹花一家没有公安户口。为了土地的事,李丹花去找全大兴,全大兴让她去找新任队长,但是,李丹花没有去。她知道,找也没有用。自己的闺女嫁的是老队长的弟弟,为这事,队里的社员在背地里没有少说李丹花的闲话。李丹花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她有泪宁肯吃下肚,也不愿让外人看见。她在心里盘算着开荒的事。移民,要想活下去,还得靠那丹江河里的消落地。只有那消落地才是移民返迁户的依靠。这一天,全大兴给李丹花领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个人是毕家兴。毕家兴退休了,他回到淅川,听说李丹花一家的情况,便让全大兴领着他来到了李丹花家。李丹花把毕家兴迎进屋,坐下,让白云飘倒了茶。毕家兴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的孩子就这么大了。”全大兴说:“谁说你老?你现在打扮一下,还像20多岁的大姑娘呢!”李丹花说:“全主任,你就不要取笑俺了,俺现在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老太婆了。”白云飘从里屋拿出了半盒山羊牌烟卷,这烟还是前年春天李丹花去找派出所的人时买的。白云飘初三毕业,要报考内乡师范,报考前要到当地派出所开户口证明。李丹花来到派出所,户籍员扒开南湾村的户籍册,上面没有李丹花一家人的名字。李丹花找南适清。南适清说:“这事不能怨我。我也没法,派出所的人,俺又不认识。返迁户上户口,挺复杂的,不是想上都能上的。多上一个人的户口,就得多交一份五粮三款。咱队的情况你知道,我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钱?”没法儿,白云飘最终没能报考。那时候,上师范是农村孩子的梦。因为,上了师范就端上了铁饭碗,吃上了皇粮,一辈子不用再面朝黄土北朝天,不用再为一天三顿饭发愁。以白云飘的成绩,考上内乡师范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因为没有户口,只好放弃。云飘考上了县高中,上了一年,坚决不上了。他回到生产队挣工分,他不想让母亲再为他的学费而四处求人,不想看着母亲为一家人的生活而操心。李丹花怎样劝,白云飘坚决不上。全大兴、毕家兴接过白云飘递过来的烟,点着。毕家兴抽了一口,呛得直咳嗽。李丹花说:“前年,为了户口的事去找派出所,俺买了一盒,剩下这几根,没舍得用,放到现在!”全大兴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白河桥,递给毕家兴一根。毕家兴没有接,还是接着抽李丹花的烟,他知道,这烟虽然霉了,但是,李丹花的心没有霉。她的心里还装着一股积极向上的力量。李丹花没说话,点了点头。煤油灯的亮光洒在李丹花的身上,昏昏暗暗的。毕家兴说:“丹阳村有一个小水库,一年四季不断水,周围还有一些荒坡地。你们去把这水库包了,垦点荒,在水库里养鱼,没准儿,还能发财呢!”李丹花说:“这条路倒是不错,可俺上哪儿去弄承包费、鱼苗钱?”毕家兴说:“这事好说,他们那个破水库,闲着也是闲着,丹阳村的事,大兴你去跑。你不是说村长是你亲家吗?”全大兴的儿子跟着毕家兴,已经成了工程队的正式工人,吃上了商品粮,心里感激着呢。他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本来,俺亲家打算让俺去包。你知道俺家里的情况,哪儿能走得开?俺去帮你说说,你分年付给他们承包费!到时候,给鱼也行,给钱也行。”毕家兴说:“这主意不错。你就快去说合说合,我给丹花协调一些移民贷款资金,国家扶持移民创业呢!”李丹花道:“那就太感谢你们,要不,我真不知道一家人该怎么生活。”第二天,李丹花用一张报纸把一根羚羊角包了,与全大兴一起去了趟丹阳村。村长姓王,叫王喜才,五十多岁的样子,平头。头发白。红脸膛。爱笑。嗓门大,一说话,老远就能听到。王喜才把全大兴、李丹花迎进屋,坐下。李丹花从提兜里掏出羚羊角,递过去。王喜才见了,乐得合不拢嘴。他道:“你从哪儿弄了这贵重玩艺儿?”李丹花道:“这东西是一个朋友从青海弄回来的,天然野生东西,比黄金还贵,对头晕病、风湿病有特效。”几个人闲扯了一会儿,便扯到了正题上。全大兴说明了来意,王喜才道:“这个破事儿算个毬,俺说了就算!”李丹花道:“王村长,养鱼是个大投入,那水库俺看了,有些地方还得修补,这又需要钱。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签个合同,白纸黑字,盖上村委会的公章,不管啥时候,都合理合法。”王喜才道:“你真要想签,你就起个草,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定了!”王喜才派人去喊文书,李丹花开始起草合同。不一会儿,文书来了,李丹花的合同也写好了。她念道:为了繁荣农村经济,扩大改革开放成果,甲乙双方经过认真协商,达成如下协议:3、乙方可分年度交付甲方租赁费。交费时间为每年农历腊月或成品鱼出售后。4、若水库出现漏水、或遇洪水等自然的不可抵御的因素,造成乙方经济损失,甲方不予赔偿,但可免去当年的租赁费。5、甲方应保证乙方正常经营秩序。若因人为因素,造成乙方损失的,甲方应给予经济赔偿。甲方:丹阳村村民委员会(公章) 法人代表:王喜才(手印)王喜才听了,道:“一个破水库,闲着也是闲着,一年能变个三五百元钱,村委的办公费也宽裕些。你只要觉得行,咱们就签!”两个人签了字,盖了公章,摁了手印。王喜才对村文书道:“去把其它村委干部叫来,今天中午,咱们好好喝几盅!”不一会儿,丹阳村的村干部都来了,一顿酒喝到了日头偏。全大兴、李丹花都喝多了,他们向众人告了别,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李丹花说:“全主任,这次不是你,俺们这一家子今后的光景还真不知咋过呢!”全大兴说:“你别谢我,要谢,你就谢毕主任。我就是不明白,毕主任为啥对你那么好,你们之间有啥特殊关系?”李丹花明白全大兴的意思,他一定又想歪了,她与毕家兴可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说有,那就是毕家兴是她没有成的老公公。还有,毕家兴是一位移民干部,她是一个迁了又迁的移民户。她喝多了酒,也不想给全大兴细说,她说:“啥关系?关系好着呢!”这天早晨,李丹花吃过饭,梳了梳头,找了一件干净衣服穿上,便去找楚风镇银行主任老张。毕家兴捎来信,说项目款已经到了楚风镇银行,让他到银行去办理手续。李丹花进了楚风镇银行,老张戴着一副眼镜,正伏在桌上看报纸。他见丹花走了进来,便起身道:“唉哟哟,大清早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有贵客到,你看,这可真是灵验,俺刚进门就来了一个大美人。”李丹花说:“你饶了我吧,一个老太婆,还称得上是美人?我来是找你问问养鱼项目款的事。听说,那笔款来了,我来办办手续。”老张故意打哑谜,说:“什么养鱼项目款?我怎么不知道?上面是来了一笔移民贴息贷款,这款三年后要还国家。你在我们镇没有户口,我把钱给了你,到时候你拍拍屁股一走,我上哪儿找你?”李丹花说:“张主任,你知道,俺包了丹阳村的鱼塘,跑不了。到时候,鱼塘的鱼一卖,赚了钱,俺准还你!”老张说:“你发烧烧糊涂了吧?就你一个女人家,还要养鱼?我看,养一个男人还差不多。这养鱼可是一个技术活儿,你能行吗?你李丹花有这个胆子,俺老张可赔你玩不起!”李丹花说:“亏你还是淅川人。咱淅川人生在丹江,就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俺全家没有了地,你说,俺不养鱼,俺们全家喝西北风去?”老张说:“你家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可是,全镇像你这种情况的人多的是,我给谁不给谁?再说,你们家又没有公安户口,难呢!”老张说着,便拿一双小眼睛色迷迷地看着李丹花。李丹花身着一件大襟上衣,短发,大眼,高胸,脸特白。年近40岁的人了,不显老,像一位刚结婚的少妇。老张早就听人说,李丹花跟长江委的毕家兴有一腿。李丹花养鱼,毕家兴亲自为她协调资金。他想,这毕家兴真有艳福,60多岁了,挂个活寡妇,也不枉为她跑上跑下呢!李丹花说:“主任,俺这不是来求你吗?你帮帮俺,度过这个难关!”老张站起来,坐到李丹花的身旁,握住了李丹花的手。李丹花的手很粗,但很有性感。他说:“丹花啊,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就看你啦!”老张说着,便搂住了李丹花的腰。李丹花站了起来,正色道:“主任,其它事好商量,这事儿不行!”老张说:“咋不行?他毕家兴能睡你,俺老张不比他毕家兴老!”李丹花说:“主任,你说话放尊重些,俺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肮脏!你不给,俺直接到长江委找去!”李丹花说着,便站起来向外走。老张怕了。虽说毕家兴退了休,但是,长江委的人有好多是他的老部下,得罪了毕家兴就是得罪了长江委的人,真要是这样,别说楚风镇以后想跑项目难,就是县里也不会放过他老张。本来,老张想就这事沾沾李丹花的便宜,没想到这个活寡妇是滴水不进。他拉住李丹花的手,说:“别走,别走,咱们有事好商量嘛!”李丹花见事情有了转机,便回过头。老张拉开了抽屉,开始给李丹花办手续。老张说:“丹花呀,我给你闹着玩儿,你还真当真了。”李丹花心里又气又笑,这些干部,一个个比狐狸还要狡猾。她也换了笑脸,道:“我知道,张主任不是那种人。就是,也看不上俺。俺这个老太婆谁要?”老张嘴里应承着,心里恨不得把李丹花一嘴吞到肚子里。太阳金灿灿的,没有风。丹阳水库的水很清,很静,很蓝。开始收网了。李丹花与儿子白云飘一起,提起网,慢慢地往船上拉。网上,一条条的红尾鱼摆着尾,在太阳下泛着红光。每条鱼只有1斤左右,肖技术员说:“鱼有点小,捕亏了。”李丹花道:“不捕鱼不行啊,租赁费得交,买鱼饲料也需要钱!”肖技术员说:“今春,投放的鱼苗为10万尾,成活率90%,现在库中的鱼可能有9万尾,也就是45000公斤。按市场价每公斤15元计算,也就是67.5万元,这还不说你投放的野生鱼苗和库中的自然鱼苗。今年,你捕3万尾,就是15000公斤,你把方方面面的帐还了。开了春,你们再投3万尾草鱼。草鱼在深水处,不占红尾鱼的空间。草鱼的粪,还可以作红尾鱼的饲料。再加上红尾鱼自然繁殖,明年,你这水库可净赚100万元!”李丹花听肖技术员这么一说,灿烂地笑了。她说:“真要能赚那么多,俺按10%付给你技术费!”肖技术员说:“当然,这只是理论数据。实际上,肯定达不到。人来客去,要损耗,还有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如洪水、干旱等等。”李丹花说:“就是砍去50%,还有50万元。咱活了近40岁,挣的钱加起来,还没有这一年的十分之一多!”李丹花、白云飘和肖技术员在船上,边收网边笑谈着,笑声在龙山和凤山之间荡漾。红尾鱼到了县城,立即成为抢手货。李丹花没有零售,直接批给了县城的鱼贩子。从县城回来,李丹花提起早晨留下的20余条鱼,揣着500元钱,向村长王喜才家走去。王喜才家正在杀猪。五六条汉子把一头300来斤的猪按在门板上,屠夫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戳进了猪的咽喉。猪血汩汩地流出来,流到盆里。猪大声地哼。哼着,哼着,便没了声音。李丹花说:“今年的鱼还小,捞亏了。俺捞了一些,你先尝尝鲜!”王喜才接过袋子,看了看。20余条鱼,大小一样,形状一样,颜色一样。他说:“长得挺快的。没有想到,一年多功夫,你还真能在那个破毬水库里捣腾出点名堂呢!”李丹花说:“这还不是托村长的福?不是村长指导有方,俺哪能有这么好的收成!”李丹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500元租赁费,递了过去。喜才接了,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数了数。李丹花说:“鱼太小,不忍心再捕。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咱清库,给村子里的人每户发两条,尝尝鲜!”王喜才道:“没想到丹花妹子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是个爽快人,俺就喜欢与你这爽快人打交道!”李丹花放下鱼,回去了。快过年了,她得把婆婆和雪莲接到丹阳水库来过年。水库过年离不开人,今年,她想好好过个团圆年。李丹花走后,杀猪的人听说破水库里养了鱼,都围过来看。众人道:“歪日他妈,那个破毬水库还真成了聚宝盆呢!一年500元,真是便宜了那个小寡妇。”王喜才说:“你们现在眼红了?当初不要钱让你们承包,你们一个个像缩头乌龟,不敢承包。现在,后悔也晚了。说到底,你们裤裆里白长了二两肉,不如人家一个活寡妇呢!”龙山、凤山的树木发了芽,嫩嫩的,绿绿的。几棵野桃树正开着花,红彤彤的,点缀在嫩绿丛中,分外耀眼。水库的水更清了。不时地有鱼跳出水面,在阳光下一闪,划过一道亮光。莲藕该分节了。丹花领着儿子云飘站在浅水处,摸莲菜。他们把摸出的莲菜又分插到其它处,扩大规模。母子俩正在水中干着活儿,坝上传来村长王喜才的喊声:“丹花,丹花——”王喜才见了李丹花,介绍道:“这是县里的白副主任、全副主任,他们来咱这儿玩,在你这里钓钓鱼,散散心。”李丹花道:“没事,你们钓罢!钓到小鱼,给俺放回去,小鱼吃了,亏。养大了,再钓!”两个领导笑了笑,道:“鱼翁之意不在鱼,在乎山水之间也。工作太累,钓几杆,散散心,轻松轻松,你们忙你们的去吧!”王喜才弯着腰,陪笑道:“白主任,中午吃啥饭?俺让丹花给你做!”白主任说:“烙个小油馍,热壶黄酒就行了。不要菜,别让镇上的领导知道,一知道,来一大群人,拉回去喝个半死,玩不痛快!”王喜才转过身,对李丹花使了使眼色,李丹花跟了过去。王喜才低声:“这两个人都有权呢,说给钱,一签字就是几十万,你好生给俺伺候着!”李丹花看着王喜才那个奴才样,心里就觉得好笑。她笑着说:“咋伺候?总不能把他们抱到怀里吧?”王喜才说:“不是这个意思,你给他们烧壶白开水,中午,烙个小油馍。”王喜才走了。到了中午,李丹花烙了两个小油馍,煎了一条红尾鱼。王喜才提了一壶黄酒。连上白云飘,5个人,坐在大坝旁边的树荫下吃饭。李丹花烙的馍有味,香、脆、酥,到了嘴里就化了。两位领导边吃边夸奖李丹花的手艺,说五星级大酒店也烙不出这样的小油馍。李丹花知道领导们言过其实,想让自己高兴罢了。他说:“领导们平日里吃惯了大鱼大肉,吃一顿农家饭,口味不同罢了。”白主任问云飘,道:“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叫啥?多大了?”白主任说:“没有想到,咱们还是一家人呢!16岁?咋不上学?”李丹花接过话说道:“考上县高,上了一年,费用太高,上不起,不上了。”吃过饭,李丹花烧好茶,让云飘提给两位领导。领导们又继续钓。一直钓到太阳落山,两个人的鱼篓里放满了胜利果实,全是一斤多重的红尾鱼,喜煞人。李丹花还没有说话,喜才忙走上前,笑道:“白主任,你这就见外了不是?就你们俩,俺请还请不来呢!说啥钱?”白主任知道王喜才的心事,笑道:“你这个王保长,精着呢!是不是还在想建学校的事?下星期,你把报告带上,来单位找我!”王喜才把鱼篓放到小车的屁股后面,弓着腰,笑着说:“那真是太谢谢两位领导啦!”王喜才望着小车屁股后面的白烟,感慨地对李丹花说:“俺跑了半年都没跑成的事,两篓鱼就把事办了。你知道,咱丹阳村的学校破得住不成了,再不建,就只好关门了!今天的饭钱、鱼钱,你记下,从俺承包费里扣!”王喜才笑道:“大妹子真是个爽快人,跟爽快人打交道,真爽!不过,这是公家的事,不能亏着你!来来,那个笔和纸,俺给你写上。”李丹花还要让,白云飘已经把纸与笔拿了过来。王喜才接过纸与笔,在上面写到:白副主任、全副主任钓鱼,饭钱、鱼钱,共计人民币100圆整。李丹花道:“多与少,你随便!反正是为村里办事,肥水不落外人田。”王喜才笑眯眯地走了。他心里道:“100元,不多。要在县城请这两位主任吃一顿饭,没有1000元才怪呢!俺得赶紧回去,让文书准备手续,明天去县城找白主任批钱。到了秋天开学,村里的娃们就可以坐到新教室里上课了。”王喜才走后,李丹花埋怨云飘道:“村长随便说一句,你咋跑恁快?领导来咱这里钓钓鱼,也要钱,显得咱小气。”白云飘说:“妈,你错了。咱们这是养鱼,是贷款做生意。今天来一起儿领导不收钱,明天来一起儿领导白吃白钓不收钱,到了年终,咱们拿什么去交承包费?拿什么去还贷款?”李丹花觉得儿子说得有理,但是,总觉得少了一些人情味。不过,白云飘既然已经这样做了,也只好这样了。事情让白云飘说中了。丹阳水库有鱼的消息传出后,前来钓鱼的人多了起来。送走了这起儿,又来了那起儿。李丹花对王喜才说:“村长,照这样下去,俺库中的鱼非被钓空不可!”王喜才站在大坝上,撅着肚子,大骂道:“这些龟儿子咋都知道咱这水库?钓钓钓,村子的招待费一下子升了几倍呢!可是,这些人咱敢得罪哪个?俺给你全记上,到时候抵租赁费!”王喜才说:“你别怕,今年抵完了,还有明年、后年。明天的日头一大堆儿,你怕啥?再说,无论到啥时间,村委会又倒不了!”李丹花不再说了,反正有租赁费呢,今年抵完了,再抵明年的。儿子白云飘建议,反正来钓鱼的人多,不如开个小饭店,办几个钓鱼点。除了村里记帐外,其他人来了,收费。李丹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家中正缺钱呢,要不,就没有钱买面给这些干部烙小油馍了。自此,李丹花和白云飘除了看鱼塘外,还做饭,卖饭,家中的日子一下子好了起来。天,热得发了狂。太阳挂在头顶,像一个火球,烤得水库的水热烫烫的。龙山、凤山的树卷了叶,无精打采地低着头。鸣蝉躲在树丛里,高声地呻吟着。一丝风也没有,整个山谷就像是一个蒸笼,蒸得人心慌。白云飘跳到了水库中,游了两圈儿,钻出水面,还是热。李丹花坐在窝棚前面的树荫里喝茶。茶水喝进肚里,马上就变成汗,从身上的毛孔里流了出来。她抬起头,看了看天。太阳毒花花的,刺人的眼。她大声对儿子道:“这天热得不寻常,会不会出啥事?”白云飘泡在水里,抬起头,大声道:“妈,这天特闷,恐怕要下雨啦!”李丹花最担心的就是下大雨,涨了洪水,就要受损失。果然,午饭后,天就变了脸。先是风。接着是雷电,再接着,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李丹花和儿子白云飘钻进了窝棚里。风很大。窝棚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雨点夹着风,闯进窝棚里,冲洗着窝棚里的地面。又一阵风,比以前更大。李丹花看窝棚危险,忙对儿子道,快穿上蓑衣,到山上去,这房子要倒,在这里危险。白云飘正用力扛着门,他听母亲一说,便放开了手。门哐的一下,开了。李丹花拉着儿子的手,出了窝棚,快速往山上跑。跑没多远,身后一声巨响,两个人扭过头,窝棚倒了。白云飘看着窝棚,大声对母亲说:“妈,我的书还在屋里呢。”白云飘说着,便要往回走,李丹花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说:“别回去,那里太危险。书没有了,还可以再买。人没有了,一切就完了。”白云飘被母亲拉着,脱不了手。两个人来到半山腰上面的一棵石头上,坐下。母子俩偎依在一起,在暴雨中哆嗦。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豆大的雨点落在水库里,刹时便没了影。山上的洪水下来了,水库的水浑了,鱼呛得直往水面上跳。白云飘看着自己的鱼,心里发了急,对母亲道:“这鬼天气,想害人呢!你看,咱们的鱼呛得难受呢!”李丹花道:“老天爷保佑,千万别再下了,俺的鱼受不了呢!”老天爷不听李丹花的祈祷,反而下得更大了。水库的水满了,沿着溢洪道,波涛汹涌地向下游冲去。母子俩坐不住了,他们披着蓑衣,从山腰上下来,来到大坝上。溢洪道的水排不及,水面已经漫到了坝顶。李丹花的心里犯急,可也束束无策。天要下雨,谁也拦不住。村长王喜才领着一队人走过来,上了大坝,见到了坝上的李丹花,领头的是县长侯坤。在青海支边的时候,白幸福给侯坤当过通讯员,李丹花与这个侯县长也算是有些关系。她走过去,跟侯县长打过招呼。侯坤没有说话,他看着库中的水,在坝上来回踱着步。李丹花说:“水库修过,不漏水,应该没问题。只是溢洪道太小,洪水排不及!”侯坤站在雨地里,大声地喊道:“王喜才,我看这坝不中,得赶紧炸坝!等水大了,冲毁坝,下游的村子可就保不住了!”李丹花大声道:“什么?要炸坝?坝中可有30万尾鱼呢!”侯坤高声说:“鱼算个屁,要舍小家,顾大家,你懂吗?不要再犹豫了,公安局快准备炸药,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引爆!”李丹花扑腾一声,跪倒在雨地里,大声求道:“侯县长,俺求求你们,千万别炸坝。这里面可有价值100余万元的鱼啊!”侯坤看着跪在雨地里的李丹花,禁不住心潮澎湃。当年,李丹花夫妻俩逃婚随他到青海支边,王一东为救首长,被狼吃了,只剩下一具骨髅,留在了大西北。后来,李丹花改嫁白幸福,他也参加了他们的婚礼。移民受的苦真是太多,付出的代价也真是太大了。今天是侯坤在任的最后一天,也是他在任干的最后一件事。明天,他就要退休了。可是,他不能为了这个李丹花,让水库下游5000余名群众受损失。他对丹花说:“丹花同志,为了下游三个村的群众,这坝不得不炸,我知道你们养鱼不容易,可是,为了更大的利益,就只能牺牲这库鱼吧。”众人把李丹花拉了起来。公安局的人已经把炸药准备好了。侯县长命令人全部撤离,开始爆破。李丹花和白云飘母子俩跪在大坝上,不肯起来。侯县长说:“把他们母子俩架走。”几位公安走过来,拉起李丹花和云飘的胳膊,往山上拉。白云飘大声喊:“鱼,我的红尾鱼,你们不要炸库。”王喜才道:“侯县长,能不能再等等?也许能闯过去呢!”侯坤大声说:“闯个毬,刚刚接到通知,这雨要持续到今晚12点!平常让你们防汛,你不听。你的预备队呢?你备的沙袋呢?啥毬没有,这汛咋防?”大坝被炸开了一个口子,洪水如脱缰的马,向下游冲去。李丹花和白云飘听到响声,一下子昏了过去。(作者:田野;未完,待续)
下章内容预告 天降暴雨,为了排洪,副县长侯坤炸毁了丹阳水库,丹花养鱼失败,银行催交贷款,绝望的李丹花跳河自杀,被出狱回家的白幸福救起。双目失明的王凤娃临终前拉着幸福的手,讲出了幸福的身世。小匣子是王茂昌留给儿子的遗产。砸开小黑柜,里面有30根金条。幸福葬了母亲,到江边祭父。有了资金,丹花决心东山再起。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南阳市作家协会理事,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