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心动，请别选题
我年年都带本科论文，几乎年年都会有学生跑来找我：“老师，我的论文写了一半儿，发现这个题目真没意思。我想换题目。”通常来讲，倒不至于是从国际法换成法制史这样的换法，往往是从美国对华反倾销换成澳大利亚对华反倾销；从罗尔斯诉奥巴马换成中兴公司被美国调查这样的角度调整。对于这种同学，只要后换的题目本身也能写，我一般都不会拦着。毕竟，本科论文都是老师拟好了题目让学生来选，同学们可能对某个题目几乎没啥了解。甚至还会有人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其实，老师，我选你这个题，是因为手滑，点错了。其实，俺根本就不知道啥是“安全港”……
本科生毕业论文，选题换换没啥，通常都不影响正常毕业。然而，此处，我要讨论的是博士阶段的论文写作。博士生们往往也会兴致勃勃地拿了个题目开始写，然后，越写越觉得，没意思，真无聊，我不想写了。我想换方向……这问题就大了。不仅是浪费时间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后一个题目往往也会写的很差劲。为啥？论文选题可不是包办婚姻，向导师要个题目就可以“入洞房”了。论文选题更像是谈恋爱。你得和题目“来电”，你得有心动的感觉。
第一，只有“心动”了，你才会全情去演绎这个题目。论文写作，其实是个苦差事。“为伊消得人憔悴”那种苦差事。连续一个月跟一个题目死磕，你的衣带如果不是渐宽而是渐窄，那只能意味着你还不够投入。因此，只有对着一个有感情的题目，你才会全身心去投入写作。举个例子，我自己的毕业论文题目，是“自然资源贸易”。那可是我几岁大就熟悉的内容。直至博士论文写作，我都记得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因为“美国对华钢铁反倾销”导致我爹被拖欠工资的事儿。于是，写作过程中，我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是怀着一种类似于“使命感”的心理，去研究中国稀土生产格局、煤炭开采国内批准程序……换句话讲，只有让你心动的题目，你才会有动力，去把它写好。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并不赞成向导师要题目。本科生选择给定的题目，很大程度是由于他们鉴别能力略差；而博士生，一方面应当有敏锐的选题视角；另一方面，也要对题目有感情。日复一日对着一个没感情甚至很讨厌的题目，你烦不烦？
第二，你自己有了心动的感觉，才证明你这个题目选的“够味道”，才可能打动你的读者。所谓“心动”，一定是有原因的。小伙子看到了姑娘心动，或者是由于姑娘面容美丽，或者是由于姑娘歌喉动人。写论文也是同理啊。怎样才能对一个题目心动？绝对不是因为这个题目是热点，研究的人多。而是，“哇，我读了好多好多对这个问题的理论预测了，终于来了个实例！”或者，“呀，这难道不是“无知之幕”在基层选举当中的真实演绎吗？太棒了！”你心动，是因为你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对美的预设。而面前的美女，正好击中了你心头的那个“点”。写论文也是同理，你爱这个选题，那么，让你爱上它的那个原因，一定也会是能够感染你的读者们的最重要的理由。因此，随后的写作过程，其实就等同于一步一步引领读者观看最初让你心动的那个事件。看，多浪漫的一个过程！
第三，只有心动，才不容易见异思迁。客观地讲，写论文，还真是个“万花丛中过”的过程，往往写着写着就会发现更有意思的东西。这非常正常。但是，切记，一定不要中途调转方向，一定要坚持写完手里这个题目！为啥？新题目往往只是引起了你的兴趣，而你对它的兴趣，往往还停留在“这可能是个新问题”的份儿上。举个例子，我在某个研究“不利可得事实”问题的论文资料整理过程当中，突然发现，哇，某个案子真有意思，跟所有的案子都不一样！但是，这份“有意思”，最后转化为新论文了吗？没。仅仅是有意思而已。勉强写了篇论文，最后发表的刊物非常低端。毕竟，论文选题，应该是个深思熟虑的过程。一时的兴趣未必足以转化为“心动”。“小猫钓鱼”的故事都听过吧？钓鱼就钓鱼，千万别被花蝴蝶给牵着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