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残忍的季节
这个六月,
残忍的季节。
不久前,
陕西米脂发生无差别杀人,
毫无防备惊慌逃散终未幸免的一群初中女生,
在每天放学回家的校门口,
9死10伤......
甘肃庆阳跳楼自杀的高三女生血迹未干,
昨日上海浦北路又添两条人命——
中午放学明天即将开始过暑假的十岁男童被陌生人砍杀,
抢救无效死亡。
敲打键盘写文章的手,
快不过杀人的刀。
昨夜雷电交加,
暴雨倾盆。
陆续自发前去冒雨祭奠的众多市民们,
有序摆放的蜡烛和鲜花,
不愿离去的默默站立,
也许是对失去孩子的家庭,
昨日晴天霹雳的惊骇伤痛中,
些许的温暖慰藉。
每一个妈妈都在惊惶不安,
以后将如何保护孩子?
伤痛,笼罩了昨夜的上海。
跳动的簇簇火苗,
人们想为孩子照亮最后的路,
愿他们在独自去天堂的路上,
不会感到孤单害怕。
朋友圈里最冷静理性的律师,
也愤怒了。
昨晚上完微课,跟学员道过晚安,
习惯性地在家门口散步,
我住的地方距离昨天凶案发生处不过七八公里,
平时散步往往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索里,
昨天,
我却从未有过地警惕着每一个路过的小巷,
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路人,
我不确定
是否会冲出来一个手握菜刀满怀怨恨的陌生人......
叙利亚难民儿童对着记者的镜头说:
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们隔空转发新闻、为之叹息,
但总觉得伤害遥远。
频发的陌生人用刀或用嘴杀人的新闻,
却一次次摇撼我们脆弱的安全感。
和平年代的这些无辜被害的花季少女和懵懂孩童们,
如果来得及,
我想他们也会睁着无辜的眼睛抓住大人的手,
不解地、委屈地问:
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是我?
木心说,
牛可怜,身体庞大,
可是包裹的不过是一团无明。
杀人者动手之前,
笼罩他们的,
也是一团无明吧?
不知道是否有人聆听他们?
或者他们也会找人诉说?
他们有人可诉说吗?
身边有一对安静聆听充分接纳的耳朵吗?
有一个足够释放他们恐惧的树洞吗?
是的,我认为他们是恐惧的,
你看他们只敢挑
手无寸铁,发育不足的少女和儿童下手就知道,
他们是懦弱而恐惧的。
人们都在研发新能源,
特斯拉送入了太空,火星移民,
但也许,
爱,才是21世纪真正稀缺的新能源。
陕西米脂凶案犯与村民们同住在村里5年,
每天玩游戏,上厕所才出家门,
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推想可知村里平时荒凉,
一个正常人5年不跟身边人交流,
精神世界一片干涸荒芜,
那个教会和给予他爱的家庭和环境呢?
甘肃庆阳跳楼的高三女生,
被猥亵后勇敢地维护自己权利,
找学校心理辅导员,找领导,找法律机构,
但最终全面溃败,还被学校师生歧视,
她是高三女生,本来即将成为一名大学生的,
可是她被逼能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一次次试图自杀。
除了辅导员和老师们彼此之间的包庇,
学校领导的袒护——仅仅将犯案的吴某降级一级处理,
这种人居然还能继续做老师?
校长对学生的爱和保护在哪里?
校长不应该引咎辞职吗?
看不到老师对学生的爱,
看不到学校领导作为教育管理者对老师的严格要求,
这样的学校,这样的校风,
整个学校师资素质堪忧!
而昨天遭遇命案的世外小学,在凶杀发生后一个多小时,
学校师生竟然如常组织毕业典礼,载歌载舞,
个别家长得知后希望学校停止典礼为受害家庭哀悼,
学校竟以担心影响学生心情为由拒绝,
但典礼进行到一半,大部分家长都已通过网络得知凶案,
那相隔不足100米处的血迹未干......
最终典礼提前结束。
真的是好奇怪的逻辑啊,
我不知道那曾经教过孩子的老师们
怎么还会有心情继续毕业典礼?
校长怎会还有笑容继续观赏孩子们的表演?
难道那两个逝去的小生命就如此卑微不值一提?
还有躺在医院里的刚脱离生命危险的大人和孩子?
你们怎么能在知晓自己的学生被砍杀而无动于衷?
毕业典礼比人命还大?不能改期举行吗?
在孩子们毕业的这一天,
校长和老师们想教会孩子们什么?
那么多陌生人即使听到看到这起凶案的新闻都忍不住落泪,
更何况与死者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孩子们呢?
他们的同学,童年玩伴,刚刚离去,
再也不能跟他们一起愉快玩耍了啊!
我们的教育真的是病了,
首先是校长和老师病了,病得不轻!
网上流传的这张照片,
是唯一看到的当时命案发生后第一时间
为自己的学生痛哭哀伤的外教,是外教!
孩子的班主任呢?任课老师呢?
校门口100米处杀人了,你们的学生躺在血泊里,
你们难道还不如一位外教信息灵通?
还是对孩子的爱不如一位外教?
你们怎么忍得住?
我就想问一句,你们怎么忍得住?
载歌载舞的毕业典礼照常举行?
何其顾全大局!
又何其冷漠!
我们的学校到底在培养什么人?
要教会孩子什么?
对学生的死暂时装作不知道,先把典礼完成比较重要?
这样教出来的人怎么会懂得敬畏和珍惜生命?
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
又怎会珍惜别人的生命?
我是老师,
我也曾经有学员离去,
他听我的课,我们认识不足一个月,
他不算优秀,还会迟到,
我半真半假地惩罚他做俯卧撑,
他也只是憨憨地笑,
毕业典礼上还含着泪水感谢我严格要求。
毕业那天他跟同学们去唱歌庆祝,
在ktv,上厕所回来以后误入他人包厢,
大家都喝酒了,一点口角之争,
他被人用啤酒瓶爆头,
抢救无效,去世。
他居然死了,死于一个陌生人的一时冲动,
他死后留下2岁孩子,房贷,妻子和老父。
打他的那个陌生人,来杭州打工不到一年,
根本无经济能力赔付。
那段时间我去杭州佛学院听课,
问师父我能为他做什么?
我还通过朋友认识了一位气功治疗大师,
大师说肯定能治好,我们试图带大师去医院为他治疗,
但是他很快就死了。
我迄今留着他的微信,没有删。
他不是我最好的学员,不是最有才华的,
不是最会来事的,不是功课最好的,
不是最帅的,不是最有钱的。
但是他死了,死于意外,飞来横祸。
他是我唯一认识不到一个月就死去的学员,
不到30岁,
大家都叫他阿甘。
5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写他的故事,
因为被这位蹲在学生遇害的大树下外教的哀伤击中,
我能理解那种老师逝去学生的痛苦和自责,
我曾在看电影《秋之白华》后写过:
“看到秋白为学生遇害难过自责,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学生,
我能理解,自从有机会被人叫老师,
我知道那份对学员的感情”
所以,
我很佩服那些已经知道或者即使不知道
被家长提醒却依旧可以装作不知道的校长和老师们,
你们的淡定我做不到,
生而为老师,生而为教育者,
我不如你们。
小学如此,
难怪中学会有高三学生被逼得跳楼,
大学校长会念错字。
啊,在学校推行通识教育多么迫切重要,
不是教育学生,
首要的任务是教育校长和老师。
授课的首要条件不是要有上岗证,海外留学经历,
不是要有博士文凭,
而是要爱学生,
爱学生所爱,伤学生所伤,痛学生之痛。
做到这点,很难吗?
我读的小学,没有外教,很普通。
我的小学校长,每天早晨在校门口迎接我们上学,
他永远穿着深色的中山装,面带微笑,
有时还摸摸我和小伙伴的脑袋,
学校数百人,
他却能随口说出我和同学们的名字,
他常常不打招呼就悄悄来到教室后面听课,
他对每个老师和学生都熟悉如家人,
如果有学生在校门口倒下,
我相信他会带领师生第一时间来到现场哀悼,
我知道他会为死去的学生落泪。
我以为所有的校长都是这样的。
他今年80多了,老人家身体健康,
还能上街买菜,我祝他长命百岁。
昨天浦北路行凶砍杀儿童的人当场被捕,
据说无业,29岁。
昨天,在香港公共场所也发生一起枪案,
起因是家庭遗产分配纠纷。
家人之间因为钱而纠纷甚至可以杀人,
爱,自然早就不存在了。
大多数人并不会真的行凶,
虽然许多人在最愤怒的时候,
脑子里都曾有过杀人的念头,
但杀人犯毕竟是少数,
区别,
产生在最后是否付诸行动的过程中。
跟做心理咨询的朋友聊天,
她说大多数走到心理咨询室的人,
相对来说社会支持系统出了问题,
或者是不够,或者是完全没有。
我曾经写过:
人的支持系统分为3层或3个支点:
自己、家人和亲密爱人、朋友和同学同事等,
如果这三层都不能有很好地沟通来支持自己,
情绪就有可能无处疏导而淤积成病。
——三山《九型人格和自我认知密码》p158
病了以后,要么攻击自己——
抑郁、自卑、自我否定,
厌食或暴食,自残,自杀。
要么攻击别人——
言语或行为攻击身边人,家暴,
直至攻击陌生人。
但这些过程都需要时间,
我们能做的,
就是在人们到达那个极限之前,
带着爱去聆听,去关心,
去支持,去接纳,去等待......
同时,
留意这些攻击的隐形表达方式——
不一定是明晃晃的刀或枪,
可能是恶意地揣测,低俗地评论,
可是是那些暴力的字词:
打倒、人肉、傻缺、撕逼之类,
电影需要分级放映,文字作品也需要分级,
《华尔街日报》和《纽约客》,
《花花公子》和《太阳报》,
用的词语和文法是不同的,
我们目前却是一片混乱,
为了博眼球,博10万+的点击量,
“标题党”们难道不知道微信上的文章孩子们也能看到吗?
昨日那个杀人的29岁凶犯,
他平时都看什么?
各位标题党,
各位喜欢动不动就写“掐架”“撕逼”的写手们,
你们平时都喂什么给读者?
中国人富起来没多久,
物质上的贫穷父辈都经历过,
但和平年代的人们从未像今天这样缺乏安全感。
缺爱,是真正的赤贫。
贫穷,是最大的犯罪。
所有的犯罪,又都是社会问题。
随处可见占据孩子们业余大部分时间的
名目繁多的校外培训班,
学校教育收费从未像今日这么贵,
而教育者对学生的爱却从未像今日这么少。
每一个人,
在这个系统运作中,
是作恶还是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