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驰作品选《电话》（备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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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 话（4篇）
文/宋驰
儿子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老陈能做的仅仅是每天打个电话，但并不是每次都打通了，有时是无人接听，有时是无法接通。儿子曾说，无人接听的时候是因为施工不方便带手机，就放在房间了；无法接通要么是船去的地方信号不好，要么是船上机器发动后影响了信号。偶尔接通了电话，和儿子也聊不了一会，每当问起儿子什么时候回家时，儿子总说忙完这阵子就回家......
儿子在船上任三副，儿子说这个岗位的责任很重大，具体有多重大老陈自己也不清楚，只听儿子以前在家备考时念叨过岗位职责，好像这也要负责，那也要承担，没事还拿笔在纸上画长江。“交了话费也没人给我打个电话，不如停机还能省点钱呢”！老陈抱怨道。“儿子忙得抽空打个电话来，你就一个劲地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这个事情讲完了，你又扯另外的话题，长途话费那么贵，你啰哩吧嗦地一直讲，他怎么还敢打电话回家”？老伴知道老陈是想儿子的，但眼下也只能揶揄他。老陈虽是听着，不过，他总觉得和儿子打通一个电话好难得，担心挂掉后，下一个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通。有时和村里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刚好儿子打电话过来，他就会自豪的炫耀道：我儿子又给我打来电话了。儿子过的好，也是他的骄傲。但有时也会有些失落，看着邻家都在接听着孩子的电话，老陈拿出手机期待着儿子的消息，可迟迟等不来那个电话，只好自己安慰自己，孩子大啰，他每天的事情很多，责任也重大，电话不打也没事，他自己过的好就行了。然后无可奈何地把手机揣回自己的衣兜。带着这种失落，累了一天的老陈吃了晚饭，关上房门就躺下了，这几乎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他要静静地想象儿子一天是怎么在过，晚饭吃了没有？现在是在加班？还是在路上？天冷了，江风大，儿子穿没穿从家里带去的那件黑色长棉袄？……对于儿子，他有太多的话要唠，有时还自言自语的和儿子对起话来，这种无人干涉、无所顾忌、自编自导的状况让他过足了絮叨的瘾。
听同村外出过的人讲，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忙，压力大，哪儿都需要用钱，跟咱们联系少也可以理解，不用太在意了。老陈想：如果能让儿子过得轻松点，儿子就能和自己多打几个电话了。唉！人老了，棉麻布衣，粗茶淡饭，健康！还能省个医药费，这些开销要留下来给儿子。种着庄稼地，每天早起多做会，辛苦点没啥，好好干就能有个好收成，弄回个本钱，有些余款了可以贴补儿子生活。把挣来的钱都给儿子，自己的心里也觉着踏实，每每想到这里，老陈的脸上绽放出和儿子打电话时的笑容。
“爸，这段时间船上没啥事了，我准备休假回家，元旦前就能回来”。晚饭的时候儿子打来电话，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老陈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个劲地说：“嗯！好，好，好，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呐，回来吃饺子啊，我和你妈包好饺子等你回来......”老陈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向村米面粮油店赶去......
家风——一生求心安
也许是外婆属猪，不善言辞，但唯有说的少，才让人记得住。从我记事起，外婆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一生求心安”。
外婆不占小便宜。高考结束后的一天，母亲带我去看望外婆，到后却不见外婆踪影。不一会，只见外婆提着菜，神色慌张，放下菜喊了句：“你们先坐会”就匆忙跑出去了。这反常的举动令我们不解，我和母亲对视一下，立即追赶出去。一路上，外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卖鱼的人忘了收我的财鱼钱”。母亲说：“多大点的事，慢慢走，莫把高血压跑发了”。外婆却较真地说：“去迟了，人家走了，我心不安；人家以后不来了，那不欠一辈子的良心债？”听完外婆的话，我们三人一路小跑来到农贸市场鱼贩摊位。只见鱼贩夫妻抓鱼、秤鱼、杀鱼，忙得不亦乐乎。稍闲，鱼贩妻问：“您要什么鱼？”外婆说：“我先到你这买鱼，还记不记得？我买了两种鱼，一斤......”还没等外婆把话说完，鱼贩妻立即把话打断说：“人多了，不记得、不记得，钱是找清了的，您不买鱼就不耽误工了。”鱼贩妻连珠炮似的说着。外婆急了，“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买两种鱼，你只收了鳝鱼的钱，没有收财鱼的钱，我是来付财鱼钱的。按你先说的价，我该付你21元钱”。鱼贩妻立即停止手中剁鱼的刀，抬头呆呆地注视着外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怯生生地看了她男人一眼，立即高声对外婆说：“都弄清了的，俩不欠、俩不欠”。见此情景，母亲拉着外婆的手说：“您搞错了吧？”外婆小声对母亲说：“不急，等一会，你没看见那眼神？”我和母亲更加疑惑地等着。
鱼逐渐卖完，趁鱼贩妻的男人不注意，外婆和鱼贩妻耳语一番后，鱼贩妻收下了外婆的21元财鱼钱，外婆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外婆一直责怪自己糊涂，买鱼时没付财鱼钱，就走了。我和母亲宽慰外婆，人都有出错的时候，不要记在心里，还上了就好。外婆这才得意地说：“卖鱼的那个女人怕男人骂她又出错，只好说收了，但我凭直觉看出来了，刚才我说我老了，买菜有个习惯，每天拿出的钱是有数的，今天只买了三样菜，快到家时数了一数，发现多了21元钱，刚好是财鱼钱没付，她就很感激地收下了。”外婆还兴奋地说：“那女的说我值得交往”。我们会心的笑了，这笑源于外婆卸下了心灵的重负。
外婆虽不懂“与肩挑贸易，毋占便宜”这句话的意思，但外婆一句“一生求心安”却诠释了一切。
外婆一生不喜欢欠人情。2013年年底，外婆因胆结石做了手术，街坊邻里送来鸡蛋、鱼肉、水果、糕点。一字不识的外婆用她记得住的符号和图案记下了这些人情。大雪纷飞，白雪皑皑，外婆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拄着拐杖、手捂腹部、头裹围巾，偷偷地上市场、“逛”超市，通过连续十来天的零星采买，将人情一一偿还致谢才心安。而所有这些都是在母亲上班期间完成的。
外婆虽无文化，无显赫身份，但外婆在街坊邻里和亲戚中具有绝对的亲和力，和外婆交往不吃亏、不上当，安全放心。但凡邻居要顺便代买鸡蛋，外婆总是将最大的挑给邻居；代买猪蹄，外婆会将前蹄给邻居；邻居端来团子、汤圆、粽子，外婆都要精选食材，做出不同的风味，加倍端过去。外婆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才心安。
外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没有惊天动地，所言所行都要按照心安的要求规范自己。外婆说：“心不安，良心就输了；心安了，身体就好，就赢了一辈子”。外婆虽无警世名言传承，但“一生求心安”的家风一直在身体力行地教育着我们！
长 江
捧起一汪江水，
手心一下子沉重起来。
时而浑浊时而清澈的江水里，
不知承载了多少年的风雨飘摇。
江水拍打着岸堤，
江风吹乱了发丝，
古诗古词那描写长江的句子，
情不自禁浮现在眼前，
随落入江水的繁星一点一点扩散开去......
闲时坐在江边，
看渔船小舟从眼前划过，
青斗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江涛里，
一网鱼虾一网苦，
晚看落霞炊烟起。
远在正江心的采沙船，
那里有一群豪饮寂寞的汉子，
风霜雪雨催熟他们的岁月，
披星带月疲惫了他们的脚步，
嗡嗡轰鸣陪伴他们孤独的夜晚。
一天一夜，
一年一月......
一壶烈酒沸煮寂寥的明月，
其中滋味，
只有长江能赏阅。
夜黑如墨，
长江远处却点点灯火，
那是一艘艘灯船正在江两岸巡逻，
来来往往船只中，
长江里的导航人，
仍选择了辛苦和寂寞。
长年累月枯燥乏味的船上生活，
看看满天的繁星坠落，
听听江滔轻言细浯，
赏赏皎月在丹桂树下诉说。
我说:
为长江导航的人们，
你们守着一世的寂寞，
会还酹五彩编织的梦想，
弥补长江欠你们的生活。
能人杨大副
一句武汉话“搞，冒得事……”是杨大副的口头禅。杨大副，武汉人，今年四十六岁，在船上工作多年，虽然头发略有斑白，但冷峻的面容、健硕的身材和执着的性格给人以激情昂扬、干劲十足的感觉。
杨大副对待工作一丝不苟，船上的许多事他都亲力亲为。我在船上学习的时间里，从不见杨大副因私离开船舶，逢年过节时职守岗位，刮风起浪时增加缆绳，夜深人静时听到小渔筏传来的马达声，也要立即起身四处巡查，防火防盗，以保障船舶安全。记得一次晚饭后我们都在闲聊，这时船舶略有晃动，杨大副马上戴着安全帽，拎着手电筒在甲板上四处查探，发现没有异常情况下又继续前往压载水舱仔细检查，确认无恙后才放心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杨大副的厨艺好得没话说，即使很普通的食材经他做出来，都是色香味俱全，能和高档酒店的大厨相媲美。但凡有年轻小伙想吃点什么特别的菜，买来原材料，杨大副绝不会让他失望。曾有个小伙子过生日，买来鸡翅和可乐，看着食谱却一筹莫展，就在这个时候杨大副卷起袖子，大展身手，原本在我们手上十分笨重的双耳铁锅在他手中却灵活的舞动起来，菜随勺走，勺随锅转，大开大合间，一盘香气四溢、色泽艳丽的可乐鸡翅便呈现在我们面前，也让那个小伙子过了个难忘的生日。
杨大副常说自己有个幸福的家庭。当我们年轻小伙聚在一起谈论学校故事时，杨大副总会在旁边以武汉话“我屋儿子...”来加入我们的话题。当我们又谈论到女朋友和婚姻生活等方面的问题时，杨大副又会露出幸福的神态，讲述他妻子的贤惠，以及如何对他工作的支持。
我在船上的时间不长，但每次看到杨大副迎着阳光站在甲板上的样子就特别踏实，或许这就是他的个人魅力所在吧。
作家档案
宋驰，湖北洪湖人，1992年7月出生。现居武汉。2016年进入长江航道系统工作。喜欢摄影、绘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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