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菜
先生昨天从马鞍山回来,带回两礼盒“徽州味道”的秘制小菜,是他学生送的;当然,我们也分享给老太太一些。
接到“徽州味道”秘制小菜,老太太又忆起旧来:“你们小时候,也是这个初冬季节,每年家里都是要腌几缸菜的……”
是的,老太太的话也勾起了我的回忆。先生的家在农村,青菜、萝卜地里很丰富,每年初冬都要腌制储备些的。而出生在集镇的我,家里的粮食和菜蔬都是拿钱购买的,平日里吃菜就被要求“细致点”;在初冬,腌制几罐、几坛青菜也是必不可少的了,这可是生活的必需品呀!
小雪过后,趁着晴好天气,左邻右舍都开始腌菜了。有腌芥菜、腌白菜的,也有腌萝卜、萝卜菜的。以前房屋没有现在密集,到处是开阔的场地,这些场地冬天因腌菜而有着别一番的风景:一处处青菜、萝卜在尽情地享受阳光的晾晒,晒场旁边有小孩或老人在玩耍或闲谈,他们同时承担着看护青菜不被鸡或猪来偷食的任务。吃饭时分,他们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在阳光下一边吃一边执行任务,很是悠闲温馨。日过正午,他们还会将菜翻边,好让贴地的一面也能接受阳光的曝晒——这样的青菜容易两边都被晒干水分,不至于因干湿不均而导致腌好后的青菜不脆。
傍晚放学回家,我们就到晒场上收菜。一片片青色的、白色的青菜再也没有刚晒时的精神,全都无精打采地蜷缩着身体。看着打蔫的青菜我们会很高兴的,因为可能明天不用再晒了——少晒一天,我们不就少劳动一天吗?其实,我们也并不是特别嫌弃收菜,至少,我们还可以借此机会与小伙伴们多一些交往,多一些打闹;况且,收菜时那一缕缕晚风裹着日光的菜香也是特好闻的。说是收菜,并不是将菜收回家,而只是把尚未晒干的菜码放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火粪堆的形状,再用塑料袋或其他东西遮一下夜晚的霜露,以便于第二天早上再将菜摊开来晾晒。
大约两三天,菜的水分蒸发了,那就要一筐筐或一篮篮地提到河边清洗。这时的河边,整天都有人在洗菜。洗菜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哟,每家大多有百把斤菜,一棵棵地洗,大约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洗完。在水边蹲着洗菜,上衣不得不向上背拂去,寒风也就趁机从腰间钻进身体;而两只手浸泡在水中,水冰刺骨——那个感受只有母亲和女姊妹们知道……等菜全部洗完,艰难地站起来时,两只手冻僵硬了,两条腿也麻木了。
不过苦中也有乐。腌菜时间大致集中,主妇们的“腌菜交流会”也就在洗菜的同时进行着。长杆子白菜还是短杆子白菜哪种用来腌制好吃些,各说其词;多少菜放多少盐,怎样腌不腐烂,保存的时间怎样才能长些等等,也是小有争论的;当然,家长里短的“新鲜事”也会在此时一个一个地被传开。最讨厌河里的鸭子,它们也借此机会来凑热闹,抢菜叶吃;主妇们就边洗菜边和鸭子做“斗争”!河中的鱼虾也游来了,它们在享受着枯帮烂叶的“美味”——好一派热闹的场景!
清洗好后的菜,会放在家门口由两条长条凳撑起的木板上沥干水分。之后,每拿一把菜放在盆里揉搓,就需要在菜心中撒一把盐;菜棵大的话还要在根处用刀划两道刀口,再放盐揉搓。搓好后的青菜,被一层层地码放在缸中。为了入味,还得穿上靴子站在缸里,挨边将菜踩结实。
萝卜的腌制相对简单些。那时多是腌制水萝卜——将洗净的萝卜倒入缸中,撒上适量的盐,用棒槌多次鼓捣;每隔两天,再将萝卜翻一翻,好让它们均匀受盐。
人口多的家庭,菜腌的也多。为了能保存时间长些,大概腌制一个星期左右的菜,还要从缸里取出,挤除水分后再放入罐中、坛中,并用棒槌用力压紧,用稻草或塑料布将罐口、坛口封严实。
所有这些工作做好后,主妇们的心也就踏实了——一家人冬天的下饭菜就不用急了!
水萝卜腌好后,饿时可直接从缸中拿出一个就吃,脆脆的、甜甜的,口感很好。
雨雪天气买不到青菜或青菜价格贵时,一家人围着小火炉,一锅豆腐突腌菜也是下饭的美味——炉中的炭火舔着炖钵(形同现在的砂锅)的底部,炖钵中的腌菜随着翻滚的豆腐而翻滚,姊妹们喜滋滋地挨着挤着来到小火炉前夹菜……大家的味蕾早已被热气腾腾的火锅中酸而鲜的味道激发出来了!
……
现在人讲究养生,不再多吃腌菜了。如果需要,到超市里购几袋也是很方便的。但吃时,总觉得少了以前的味道。
我,每年的冬天,多少还是会腌制一点咸菜的。不为别的,只为找回那个时候的感觉。